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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旻ABO】宮鬥 

( alpha皇展開了皇妃的選拔，而omega智旻決心要成為他的皇妃……)

 

*本文包含CH.1~8  ,CH.9之後會另開新文

*會在我IG @ jmthe.angel 優先更文，這邊可能幾章才會更一次，第二部也會在IG優先更新，想看更多ABO文可到我I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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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當智旻聽到街道上的鑼鼓聲響起時，他還是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然後士兵大喊的聲音傳進了智旻耳內，那聲音隔著牆壁顯得含混不清，然而卻足夠令智旻一個激靈地由床上躍起。

智旻很清楚街上的熱鬧究竟是甚麼原因，因為他等了這一刻，已經足足六年。

智旻飛快地換上外出的衣服，那是帶有汗臭、髒舊又鋪滿補丁的布衣。然後智旻紥起長髮，再把它稍為弄亂。最後，智旻由房間角落拿出一盤泥水，把那灰黑的液體拍到臉頰上。完成這一切後，智旻馬上衝到了街道上。

街道上很多人，而大部份人都是向同一個方向跑去——城裡主幹道的佈告板，由皇城發來的公告都會貼在那裡。

而那些跑過去的人以beta和omega佔多數，這也不意外，智旻本人就是omega。

佈告欄前，智旻拚命地由人堆裡往前擠，「這個小乞丐……」不少人咒罵著，但智旻不在乎，他只想看到那張公告，雖然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智旻還是想親眼確認。

然後，智旻終於擠到了能看清的前幾排。

是真的。

他們的年輕的alpha皇要立皇妃了，選拔下個月就會展開。不論貧富，只要是年齡在十六至二十五歲的男性omega和beta都可以去參加面試。

這次的皇排除了女性，但這也不是很意外，本來如果只能選一種性別，歷年來皇室的取向都是男性。至於要不要beta也是皇的個人喜好，beta也是能懷孕的，看來這次的皇對beta有興趣。

眼淚積蓄在智旻眼眶，威脅著要掉落。智旻拚命睜著眼，他只是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由六年前智旻的母親被馬車撞傷以後，智旻就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智旻要成為皇妃，而且他不惜一切代價都要達到這個目的。

不，智旻不在乎皇是誰，皇幾歲，皇叫甚麼名字，皇長成甚麼模樣。甚至皇是街邊的一條狗都無所謂，但是，智旻一定要成為皇妃。

智旻不想成為omega后，因為那會破壞他達成夢想。但是，智旻想當皇妃，因為——智旻需要錢。

那些皇室成員過著多安逸的日子，他們根本不會懂，在地底下掙扎的人的心情。當上皇妃一個月能得的錢，會是他在城下街工作十年才能賺到的。

智旻已經接近兩年沒有工作了，他的omega母親臥在床也快六年了，家裡的負擔均落到父親頭上，所以，智旻一直在等這個機會的到來。

「你知道嗎？聽說alpha皇是有情人的，所以這次的選拔大典才會這麼晚……」旁邊的人看完告示，也沒有散開，只是竊竊私語著，智旻也聽到了。但這番話，其實並不是甚麼秘密，因為早在二、三年前，這個八卦已在街頭巷尾傳開了。

現任的alpha皇有個秘密情人，一說是那人也是alpha，另一說是那人是不肓的beta。立皇妃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繼承人，alpha皇遲遲不立妃子更是坐實了這個傳聞。本來新皇登基後會在一年內舉行選妃大典，而現在，已過了兩年。

老實說，智旻初聽到這個八卦時是鬆了一口氣的，如果皇是有情人的話，他就不用擔心當上皇妃後該怎麼辦，這點，智旻覺得老天爺是站在他那邊的。

智旻擠開人堆慢慢走回家，回到那灰暗的老房子，智旻由壁櫥裡拿出一件華服，這衣服鑲滿閃亮的珠子裝飾，看來很是昂貴，但如果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布料的質地其實不怎麼樣，智旻自然是付不起錢買昂貴的衣服——而這件衣服，是智旻親手縫製，足足花了六年準備的。這六年來他用積蓄或收集舊衣上的布料、玻璃珠等，一點點改善著這件衣服，多少天他在暗黑的燈火下一針一線縫著，就是為了這一天。

突然聽到動靜，智旻回頭，看見他的alpha父親站在門邊看著他。

智旻的父親未天亮就去工作了。為了兒子卻甚麼都不顧地趕回來了。

智旻看到父親的表情，知道他也已經知道了，此刻才會出現在這裡。

自智旻說過當皇妃的想法後，父親沒有勸阻，但當智旻準備這些時，父親就會用擔心的目光看著他。

「這真的是你想做的嗎？」智旻知道，父親一直想問。

不，如果能選，智旻也不想出生在貧窮的家庭。但無論多少次，他都想當他父母的孩子，所以，智旻一定要去。

然後，他會回來的。

智旻上前，擁住了他的父親，二人在未明的天色裡，默默流著淚。

智旻知道，能終止這份悲傷的方法，惟有一個。那個他六年前找到的方法。

惟有成為皇妃。

這不是一個選擇，而是智旻必須去完成的事——

＊＊＊

※一個半月後

清晨四時，智旻站在小巷裡，由遠處窺探著某棟建築物。果不其然，就像智旻料想的那樣，今天才是選妃大典的第一天的大清早，已經有幾個彪形大漢站在了面試的建築物外。

智旻早已經猜到會是這樣了，那些大漢，想必是那些有錢子弟聘僱來的——那些貴族子弟會達成一個戰線，把其他不是他們聯盟，但有可能被選上的beta或omega在能進到建築前統統攔住，以提升自己被選上的機會。

而這些貴族能達成協議純粹是因為彼此都是有勢力的人，自然不能互相得罪。但那些平民或只是有點小錢的omega、beta就不同了，他們要攔住的就是這些人。

但當然，他們並不會攔住所有beta、omega，太過份的話面試官也不得不干涉不是嗎？他們會讓那些看來不可能被選上的beta、omega進去，這也是為甚麼已經來到面試場地外，智旻還是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

當然那模樣進門後守衛是不可能讓他通過，去見面試官的，所以智旻進去後必須趕緊找個地方換衣服才行。

和一個半月前不同的是，智旻剪短了他的頭髮，因為已經沒甚麼需要掩飾的了，智旻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

智旻已經看到有好幾個beta、omega被那些大漢攔住了，雖然很可惜，但那也不關智旻的事，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無論如何，這個世界都是不可能公平的。

智旻不祈求善良，智旻只是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

智旻在那些大漢旁邊低著頭、默默走了過去。果然，那些大漢只是瞟了他一眼。智旻走進了建築物裡，在去大堂前，智旻要先找到茅房，換衣和裝扮一下。

智旻在走廊裡快速走著，一把聲音卻突然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一個alpha守衛來到了智旻面前。「你。這裡不是你這種omega能來的地方。」守衛對著面前灰頭土臉的智旻這麼道。

不！！智旻甚至連大堂都沒去到，他不能就這麼被趕出去，他花了這麼久才終於來到這個地方——

智旻有些慌亂，但他叫自己要冷靜，他拿袖子拚命擦走臉上的灰，然後擠出一個笑容，「抱歉，早上來得太匆忙，還沒換上衣服就來了。」智旻打開包袱，展示出裡面的華衣。

守衛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智旻的衣服，又看了看雖然還很污髒，但是還是能看得出來很

清秀的智旻的臉。

「請問茅房在哪呢？我現在就可以去把衣服換上。」智旻有些緊張地道。

守衛突然笑了笑，「好啊，你換上。」

「那麼，我這就去……」

但是，守衛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智旻的心沉了下去。

「你就在這裡換上吧，否則，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守衛如此開口道。

甚麼？

甚麼！？

這個alpha要智旻在他面前，把衣服脫掉再換上。

走廊燈光並不亮，智旻能感覺到守衛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智旻的臉頰染上了羞恥的紅暈。

智旻是處男，他當然是處男了，這是成為皇妃的其中一個條件，當然之後也會做相關的身體檢查來確認。但這就意味著，撇除他父親小時候照顧他不計，沒有其他alpha看過智旻的身體。

但是這個陌生的alpha卻說，他要看。

如果拒絕的話……

如果拒絕的話，智旻當然知道會有甚麼後果，他會立即被趕出去，這是毋庸置疑的。智旻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個地方，即使要付出甚麼代價，智旻都必須得留下——

智旻轉過身，像在做秀一樣，慢慢解開了他的衣裳。背後alpha的信息素變得濃烈起來，智旻只能屏住呼吸，儘量不去呼吸那噁心的氣息。

智旻能感受到落在他身體的刺人的視線，智旻雖然沒有非常高䠷，但作為omega他的身高正好適合。加上他的身材比例很好，有一雙長腿。

智旻的腰很纖細，感覺是alpha用他的大手能一把抓住的程度。雖然身為omega限制了智旻肌肉的發展，但他的身體很是結實，能看出有鍛鍊過，加上智旻的翹臀，那甚至是比女人還大的臀部。

背後的alpha吞了口口水，智旻把自己脫到只剩內褲，然後把華衣拿起慢慢穿上，他穿好衣服後轉過身來，卻被嚇了一跳，因為眼前的alpha守衛竟然逼近到和智旻只有呼吸的距離，智旻背後是牆壁，他根本無處可逃。

守衛吸了一下鼻子，把更多的、智旻甜膩的氣息吸入其中，智旻能感覺到守衛的其中一隻手放到他的臀部上揑了一下，但是，智旻甚麼都不能做，除了乖乖地站著。

「你真的是處男嗎？我就不相信有alpha會不想碰你……」說完，守衛緩緩地把胯下向智旻貼近……

 

-

（２）

智旻僵硬在原地，而守衛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就要向智旻的手臂抓去，就在這時，智旻聽到了，天使的聲音。

一把略帶威嚴感的聲音由走廊前端響起，「你們在做甚麼？」來人這麼問。

守衛聽到聲音後退開了一步，也放開了智旻的身體，「李大人。」守衛這樣回應著來人。

李大人？走廊昏暗，微低著頭的智旻實在看不太清對方的長相，但憑著裝和守衛的回應，想必，眼前的人就是本輪的面試官李泰民大人了。智旻嗅不到對方的信息素，令人意外地，面試官竟是個beta。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智旻跪倒在了走廊上。

「參見李大人，小的正在找這裡的茅房……」然後智旻略微抬頭，看見李泰民指向了某個方向。自不用說，智旻趕緊朝那個地方奔逃而去了。

智旻知道，泰民不是刻意來救他的。「你們在做甚麼？」泰民這麼問。他，朴智旻，沒有在做甚麼。是他被做著甚麼才對。

從茅房換好衣服出來，智旻握拳，難道他看起來就像那些下賤的，趕著倒貼alpha的omega嗎？不，或許他就是吧，剛才由著alpha的行為的就是他，怪不得別人這麼想。但是，他拚命想當上皇妃的這點會很下賤嗎？

智旻看著茅房外放的西洋鏡，由包袱裡拿出他的化妝品，他自是沒錢購買舶來品，說是化妝品，那其實是他親手做的，鮮花汁液凝固的染料。這是他無數個夜晚努力的成果之一。

智旻一點一點在臉上化著演練過無數次的，最適合他的妝容。

智旻穩定了他的手，但他能看到，他的嘴唇在顫抖著。他剛才，可能就要被強暴了。

而現在的他，非但得不到任何的安慰，還趕著在化個漂亮的妝，去討好另一個alpha。他們的皇。

如果說這不是倒貼還能是甚麼？

但是，智旻連哭的權利都沒有，因為這樣妝花了，他就會不漂亮了。

多可悲——

＊＊＊

智旻走進大堂，拿了輪候的號碼牌，八十一號，當然了，這大清早的。但大堂，還是有紥堆的人群，面試者是不許帶其他人，包括僕役進來的，但如果該僕役也是面試參加者，當然就另當別論了。反正那些有錢人就是走到那裡都要被服侍著就是了。

智旻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選妃大典總共會橫跨十個主要的大城市，其中之一當然包括韓國第二大的城市，智旻現正身處的釜山。

而住在沒有被面試站覆蓋的地方的beta、omega是可以自由移動到別的城市參加面試的，但各城市的面試是同步進行的，而面試為期七天。當然，這代表有錢的beta、omega如果在面試失敗了，如果時間能趕上他們可以直接移動到下個城市進行面試。但智旻當然是不會有這筆旅費的。

而每個城市的面試官會在該城市選出合共一百名beta、omega，這總一千人會一起上京到首都漢城進行第二輪面試，屆時會淘汰至最後面聖的一百人。

智旻自覺有比那些有錢子弟優勝的地方，那就是他無論如何都要向上爬的決心。

等待的時間很長，智旻不知不覺睡著了，大概過了一、兩個小時，他聽到一把響亮的聲音喚了他的名字。

來了。智旻由椅子上站起來。

＊＊＊

打開面試房間的門，智旻沒有抬頭看面試他的人，他先在角落放下他的包袱，然後走到房間標記的中央位置，跪倒在地上。「參見各位大人。」智旻打完招呼後，還是略微低著頭，沒有直視面前的三人。坐在中間位置的是明顯高一個官階的泰民，左右兩邊是分別為alpha、omega的兩位副手。

智旻知道他要表現出怎樣的形象，典型的畏縮的、怯懦的omega——能被alpha支配的omega。儘管智旻想在心中大喊一百個呸——但沒錯，由剛才在走廊上和泰民的巧遇開始，他已經開始了他的計算，他刻意沒有迎上泰民的目光，極盡其力地表現出他的懦弱。

如果智旻真的懦弱，他就不會能夠化好這個妝了。

但是，原來如此——智旻這麼想道，所以面試官才會是beta啊。因為不是只有beta而已，而是三種性別者都會在，作為公允選了beta作為主考，因為他不會有針對信息素的偏頗。

但是公平？說到公平智旻想起了建築物外的大漢，還有大堂結隊的人，甚至是那位噁心alpha放在他臀上的手。

皇啊，你是這麼的天真嗎？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最不可能的，就是公平了吧？

那些有錢人可是把連智旻和他們呼吸著同一口空氣都視為不公平呢——

「omega，起來。」那位alpha先開口道。

呸！智旻在心中吐糟——要你來狐假虎威？但現實中，智旻只是乖巧地、低著頭，慢慢地站了起來。

「朴智旻。」這次開口的是泰民。

「是。」智旻應答。

「你幾歲？」這是泰民的第一個問題，但智旻知道泰民其實是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因為取號碼牌時有要求填到相關的資料。

「我二十歲。」智旻答道。越年輕的beta、omega是越容易受孕的，因此智旻的年齡也是他的優勢之一。雖然他們的alpha皇可要更為年輕，十六歲就完成登基，皇今年才十八歲而已。

「學歷？」泰民問。

「我接受過十二年的學堂教育。」智旻道。

謊言。

智旻的母親是在他進行第七年教育時出的意外，但智旻還是提早把他第八、九年的教育在第八年完成了，然後離開了學堂。

錢。當然又是這個問題了，智旻不能增加家裡的經濟負擔了。那之後，智旻只能一直跟鄰居借各種書籍、挑燈夜讀……

「你能背誦****和*****的經文嗎？」但智旻對自己有信心，他知道皇室是不可能讓達不到基本教育的人輔助皇的，所以他花了很多時間在這方面作準備。但智旻準備的，可不止這些而已。

智旻流利地把需要的章節背出來，直至被叫停下來。

「這裡說你會跳舞……」泰民又道。

「對，我會水袖舞。」這只是智旻會的其中一種舞蹈而已。智旻由包袱裡拿出一件外衣穿上，應要求表演了一段。

對，不止這樣，在那無數長夜裡，智旻做的準備比這多得多了。他練習走路的儀態，怎樣走臀部才能動得更漂亮。對鏡子練習和alpha對話時頸項展露的程度，怎樣去誘惑alpha。

比這些更重要的是，智旻，可是花了六年時間準備來到這個地方的。

「怎麼樣？」跳完舞後，泰民問旁邊的alpha。

智旻原以為泰民是在問該alpha對他舞蹈的評價，但看來不是。「黃金百香果……嗯，還有蜜桃？」泰民在問的，是智旻的信息素，看來泰民已經問過無數次這個問題了，alpha很有默契地回答了。

百香果，也就是熱情果，甚至被稱為味道最香的果，蘊含著無數水果的甜香，容易把它和其他水果的氣味混淆，但這個alpha明顯已有無數閱歷，準確指出了智旻的信息素。而這之上更加上同樣甜膩的桃味。不過，這不是智旻信息素最特別的地方，但智旻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有機會發現就是了。

「你呢？」泰民轉頭問身邊的omega。

「甜、很甜。」

智旻有些不安，由以前開始，智旻就知道他的氣味有多甜了，即使他忘掉了，那些alpha也會一再提醒他。他甚至在不是發情期時被以為他發情了。因為他「很甜」。

智旻很清楚，那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香氣，那是過於甜膩的香氣，萬一alpha皇不喜歡甜呢？

alpha皇最喜歡甜的東西了，泰民看著眼前的omega這麼想著，但他沒有開口說話。不過，alpha皇最喜歡的還是……然後泰民沒再想下去了，他把焦點集中回眼前的omega。

泰民由椅子上站起來，他慢慢走到智旻的面前。這面試的房間，可是非常大的，大到看不清容貌細節的距離。

智旻沒料到泰民會走過來，但他決定隨機應變，於是也沒有動。「抬起頭來。」來到智旻面前的泰民這麼對他道。

智旻抬起頭。泰民深深地看著他。過了幾秒後突然開口道，「你很漂亮呢。」

這是怎樣？

「謝謝。」但智旻還是回答了。

「你……沒有alpha騷擾過你嗎？」泰民這麼道，智旻不知道他指的是他的信息素，還是長相。沒有alpha騷擾過我？但智旻有些想咬牙切齒，這是甚麼話——剛才那守衛alpha也說過相似的話。

沒有alpha騷擾過他？這怎麼可能，智旻是在十六歲那年分化為omega的，但在那之前，智旻就清楚知道自己會是omega了，他們國家的醫師能通過脈像來判定性別，除非服用了抑制的藥，否則準確率是相當的高。

而智旻在十五歲離開學堂後，就開始工作了，但甚至在他分化為omega前，因為他的容貌身材，他已經受過各種各樣的騷擾。

這在十六歲後他分化為omega後更變本加厲了，智旻無法做那些需要學歷、不那麼拋頭露面的工作，因為現實是他沒有值得信任的書面上的高學歷。智旻沒有甚麼專業技術，也不想踏足煙花之地接那些表演的工作。那些體力活又只會聘僱alpha。那麼智旻工作的選擇就很有限了，銷售、接待，這幾乎成了他惟一被接受的工作。

這也因此成了智旻噩夢的開始，因為做這些工，無可避免地會接觸到大量的alpha。「你真甜」、「你真漂亮」。智旻只想一腳踹開他們。

他可不是alpha的玩具。

但要說智旻沒想過隨便找個有錢的alpha嫁了來保護他，那肯定是個謊言。但在家相夫教子，智旻就肯定不能實現他的夢想了。

所以，智旻堅持到十八歲那年，新皇登基，他終於忍無可忍，辭去工作，專心等待選妃大典的到來。這是他惟一的出路。

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

「這個李大人您不清楚嗎？」智旻終於忍不住冷冷地道，但是剛說出口智旻就後悔了，房間的溫度一時好像下降了好幾度。

該死的有錢人，該死的alpha。這次，智旻只能在心裡這麼想了。

「我不知道，」泰民冷靜地回應，「如果有alpha碰你，你會怎麼做？」

智旻有從書上學過自衛的技術，無疑地，在一對一的場合他的力氣肯定是會被alpha壓制住的，但如果是多人混戰，智旻知道他的技術是能派上用場的。

泰民是想要溫馴的回答嗎？智旻不肯定，還是他已經表現出他不是個這樣的人了？那乾脆就……

「我會反抗。」智旻道。

「你？你一個omega怎麼敢反抗alpha？」泰民回道。

智旻握拳，「我……我會踢他們的蛋！」他的臉微微漲紅了。

「噗嗤！」一旁的alpha聽到後忍不住笑出來了，然後又馬上掩住了嘴，智旻知道如果那位alpha知道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大概就笑不出來了。泰民倒是沒有甚麼特別的反應。

很好，如果反抗都不會怎麼在皇宮生存下去——但這是泰民內心的想法。

「你是處男嗎？」泰民又回歸到問題之中了。

「我是。」

「你有決心要成為omega后和為alpha皇誕下孩子嗎？」

呸呸呸！智旻內心想，還真大言不慚，而且皇是有情人的吧！

「我有。」

又一個謊言，智旻恨不得離alpha皇越遠越好。

但智旻知道，泰民問的這些話，就像簽合同的同意細則，泰民只是在覆述一遍條款而已，他並沒期望過智旻說不。

終於，回到桌子前的泰民合上了手中的檔案，他直直看向了智旻，問出了他的最後一條問題。

這道問題，智旻反覆思考過好多次該如何回答，因為他知道這是個無論如何都會被問到的問題——

「朴智旻，你為甚麼來？」

究竟要說真話，還是說謊，智旻反覆問過自己好多次。智旻不知道泰民會問他到哪個程度，會不會買他的帳，但智旻清楚，最令人信服的謊言，是在真話中夾雜的謊言。

所以，這是智旻思考過好多次後選擇的答案。

「因為錢。」智旻回答道。

而這是智旻的大實話，因為智旻也知道，來這個地方，為錢的人，肯定不在少數，或者為了權勢——還能有其他甚麼？

所以，智旻決定這麼回答，他也知道他不會是惟一這麼回答的人。

「那麼，」泰民道，「如果我給你一份工作，它得到的錢和當上皇妃是一樣的，你會選那份工，還是當皇妃？」

這還用問嗎？

「我會選那份工。」智旻毫不猶豫地道。

然後，房間沉默下來。怦怦——智旻心跳加速起來，這，是正確的回答吧？智旻認為，這第二個問題，只是言談上的陷阱，也就是說無論他回答甚麼都不重要，因為那份工是不存在的。但是萬一，他想錯了呢？想到這，智旻的心在來到這後，第一次加速跳動起來。

智旻知道第一場面試，他肯定是能過的，智旻有意識到他的臉、他的身材、甚至他的信息素，無一不是alpha想要的。

問題是，怎麼過？

面試不是先到先得的，不然所有人都會擠在第一天開門的第一刻過來了，面試的過關是分成了黃金牒和普通牒。黃金牒是指無論如何都會在這場海選的一百個名額中佔一席位的一書公文，而得到普通牒的過關者則會在七天後再聚起來進行面試，競爭撇除黃金牒過關者剩餘的席位，即是如果拿到普通牒，即使在這場面試過關了，之後，還是有可能被淘汰。惟有拿到黃金牒，才能在這七天安寢無憂，專心準備上京。

智旻看見泰民由懷裡拿出了兩個牒文，一個發著黃光——黃金牒，另一個，明顯就是普通牒了。

智旻看見泰民把目光放在兩個牒文上，似是無法作出選擇。

智旻也知道，拿到黃金牒有多難，但他真的真的很想要黃金牒。

智旻已經夠累了。

智旻重新跪了下來，把頭深埋地上，不敢去看泰民的選擇，只希望，他足夠的好。

拜託了——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之久，智旻才終於感覺到，其中一個牒文，被扔到了他的面前。

不過，智旻不敢抬頭去看。直至泰民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可以出去了。」智旻才終於抬起了頭。

他的頭移動得很慢，花了比平常要久的時間，視線才終於落到眼前的牒文上。智旻深吸了一口氣，映入他眼前的牒文是——

 

-

（３）

是黃金牒。

……他成功了。

智旻拿起地上的牒文，向面試官道謝後離開房間。

房間裡，負責面試的omega歪頭問旁邊的泰民。「黃金牒？為甚麼要給他？」

「他的樣貌身材都很出色。更重要的是，我能看見，」泰民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中央道，「他有多想成為皇妃。」泰民的眼中閃過剛進門時看到的，智旻面對守衛騷擾的應對——之不過，泰民在意的點，卻和智旻認為的並不一樣——泰民看到的是，智旻不惜一切都要留下來的心，「如果繼續這樣的表現，即使我不給他黃金牒，他也能走得很遠。」所以，泰民就乾脆給他了。

「他的氣味，真是連omega也會嫉妒呢。」一旁的omega這樣道。一般來說，omega是不會受到另一omega的氣味所吸引的，所以由另一位omega開口說出這種話，其實是很高度的讚美。

面試還在繼續，試場外，智旻看著手上的牒文，它標著一的編號，代表他是這個試場第一個拿到黃金牒的人。

智旻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智旻度過了相對而言放鬆的十天。

第十一天，大清早，智旻和其他通過面試的人來了碼頭。

當智旻到達後，他被眼前巨大的鑄造物嚇了一跳，那是只極為巨大的船只，據說是為了這場選拔特地向外國租賃的，驟一看能容納至少二、三百人。

船上已經載有其他地區的面試者，除釜山外再載多一個地區就會前往漢城，而中途亦會停頓休息。

混在一堆人中，智旻經常性地低著頭，儘量想讓自己變得不起眼一些。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誰知道旁邊的人會有怎樣的心眼。

智旻也沒跟任何人搭話，被問到話亦是一句起、兩句止，這裡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競爭對手。

六天。這是智旻計算行進方向、駕駛速度、行程等得出的他們到達漢城需要的天數，智旻讀過的很多書在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智旻以為他會就這樣安靜地到達漢城，但想當然地，計劃趕不上變化，上天最喜歡安排的就是意外了——

那是第一天的傍晚時份，智旻縮在一堆人中用著晚餐，他們那排的椅子已經滿了。明明滿了，中途，卻有一位omega硬要擠到智旻旁邊坐下。

智旻沒張聲，倒是原來坐在智旻旁邊的omega發出了抱怨聲來，飯堂是很擠，但是找找還是會有空隙的，只是，那顯然不是智旻旁邊就是了。

哈密瓜的香味……因為價格昂貴，智旻很少有機會吃這種果，但是……智旻沒有再深吸旁邊的omega的氣息，反而把頭更深一步埋進了飯菜之中，轉而讓飯菜的味道充斥進鼻。

只要不是來找碴的，怎樣都好。

但是，智旻錯了。

首先最基本的是，麻煩不是不想要就能沒有的。

「你好。」哈密瓜omega轉向智旻這邊，先向智旻打了聲招呼。

智旻眼珠平移，看到那omega手臂的一角，小麥色的健康肌膚。

「你好。」智旻並不是很想應他，但誰知道這裡有甚麼樣的怪人？所以智旻還是敷衍地應一下以免對方發難。

……

看到智旻興趣缺缺的回應，對方無言，但過幾秒後，「你好。」對方又再重覆了一次。

喂喂，這可不是甚麼模擬遊戲啊，你再說一遍，我也不會有不同反應的。智旻想，而且，他偏偏就是不要如對方所願——

於是，智旻繼續看也沒看對方，「你好。」就只是簡單應了一句。

「你不問我叫甚麼名字嗎？」對方這次，卻可憐巴巴地道。

「我很高興，你有聽清我在說甚麼。」智旻只想趕快結束這場對話。

「我叫金泰亨！」「哈密瓜」卻突然這樣道。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智旻沒有說過，想知道他的名字。

智旻沒有說過，想和任何人扯上關係。

「好的，哈密瓜。」於是，智旻只是這樣回道。

「『哈密瓜』？」泰亨瞪大了他的雙眼，聲音似是覺得智旻很荒唐，他把身體往智旻那邊再傾了傾，然後深吸了一口智旻的氣味，「那麼……我該叫你甚麼名字啊？」

……就好像這裡不夠擠似的，智旻想。在這椅上，智旻已經是沙甸魚的存在了，偏偏這金泰亨還要像隻小狗一樣湊過來。但是……智旻有些想起在他家鄉的omega朋友了，那種親近感自從踏上選拔路途後他就沒再嘗過了。

因為在這裡，他不能夠相信任何人。

而他特別不能相信的人，更屬眼前的金泰亨。智旻的理智告訴他，沒人會無緣無故靠近另一個人的，特別是在這種地方。

金泰亨靠近他，一定是有有理由的。金泰亨一定是想由他身上得到些甚麼。

智旻沒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把飯菜大口往嘴裡扒。

麻煩。這個人只會給他帶來麻煩，所以他要趕緊離得越遠越好。

「你肚子很餓嗎？」泰亨卻繼續道，「我的飯菜可以分點給你哦。」

——這是想讓他變胖的詭計嗎？智旻邊想邊把飯菜往嘴裡塞。

「……不用了。」然後終於回了含糊的一句。

「那麼你是趕著去哪嗎？」泰亨倒是不屈不撓，「我們要在這裡待個幾天哦。」

如果這幾天能不聽到你的聲音就更好了，智旻在心裡默默補充。

「……」

見智旻沒反應，泰亨繼續道，「喂，你真的不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半晌，智旻才擠出一句，「……煩人的omega。」

智旻預期對方會立即站起來離開，想不到那泰亨omega卻歪了歪他的腦袋瓜後道，「『煩人的omega』？這是你的名字嗎？好特別的名字，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叫這個名字。」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叫．這．個．名．字。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智旻簡直想掀掉眼前的桌子，或者把他的頭髮狠狠抓亂。吼！

智旻停頓了半下才終於回道，「……不，這不是我的名字，這是你的名字。」

「可是，我的名字是金泰亨啊。」

「那是你搞錯了。怎樣……你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如果讓我選，我比較喜歡『金泰亨』。」

「但你知道嗎？」智旻卻一臉正色道，「人啊，是不能這樣任性的，決定好的事就是決定好的事，決定好的事就要去完成它。比如說，這是今天決定好讓我吃的飯菜，就算對我來說份量太多我都要吃完它，因為這就是決定好的事。這就是人要負的責任。這個社會，不負責任的人真是太多了，我真的不想你成為其中的一個，這是不對的，這是不正確的，這是文明社會進步的妨礙！這是你必須明白的道理！」

泰亨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間好像都沒有消化到智旻在說甚麼，智旻暗笑了一下，心裡偷偷想著這omega不會真的把「煩人omega」接受為自己的名字吧？

「……可、可是……」泰亨似乎糾結著要怎樣回他。這人的表情現在一定很好笑，智旻這麼想著決定偷偷看泰亨一眼，這一看，智旻卻愣住了。

泰亨的眉毛的確是擰在一起了，但讓智旻在意的卻不是這個——是泰亨的長相。他朴智旻，從來沒有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omega。

智旻的長相的確有被很多人稱讚過，如果說別人大多給他的言辭是「漂亮」。眼前的omega就是能被歸類作「帥氣」，就這一點來說，比起omega，眼前人的外形似乎更傾向接近alpha或beta，泰亨的肩膀很寬，體形也比較大，連眉毛看來也是鋒利的。

但是，這麼好看的omega，怎麼會跟他搭話呢？為甚麼偏偏是他？智旻能預想到，泰亨開口的話，應該會有不少omega想跟他成為朋友的，而不是坐在這裡被智旻冷嘲熱諷。

「行了。」智旻終於解除了泰亨的煩惱，但是智旻回過頭去，不想讓泰亨察覺到智旻有在看他，「你就叫哈密瓜吧，反正這名字也很適合你。」

「……可、可是……」

……這人是傻瓜嗎？

終於，智旻轉過頭去，他伸手揉了揉泰亨的頭髮。「我開玩笑的啦。」

智旻投降了。這人長得這麼高大，怎麼卻這麼單純？

「你為甚麼跟我說話？」但是，智旻還是介懷這件事。

這背後一定有甚麼目的，這背後一定有甚麼理由，這背後一定有甚麼高大上的原因……智旻不期望泰亨跟他說真話，但是智旻想，至少他能由泰亨的反應刺探一下真相……

「因為……」智旻屏息靜氣，等著聽泰亨要說的話，「因為，你是這裡長得最好看的omega。」

愣噔。智旻差點由椅子上掉下來了。這是甚麼令人傻眼的說話啊，泰亨還是眼神發亮地說出這句話的，讓這句話看來可信度更高了。

不。這不是真的。智旻轉回頭去，老實說，智旻當然知道自己是漂亮的，但漂亮的omega有很多，智旻並不覺得自己有甚麼特別。但是……智旻的臉發起燙來，事情不該是這樣發展的。

「你不是這個意思……」最後智旻弱弱地道，但事實上，泰亨說的是真話。泰亨喜歡交朋友，午間時也跟不少omega搭了話，晚餐時泰亨來晚了，大部份的人都已經吃一半了，泰亨掃瞄了一下飯堂，原本想找一個角落坐下，他的頭來回轉著，視線最後卻在一位omega身上落定。事實上，那omega的頭埋得很低，但泰亨就是那麼巧地在他抬頭時看到了一眼，就那麼的一眼。

泰亨這輩子從沒看過長得這麼漂亮的omega，然後泰亨拚命擠到那人旁邊。百香果……天啊，還能有這樣的味道嗎——

但是，那omega的防禦心卻很強。

又但是，他可是金泰亨啊。

一個跟他搭訕的omega——這不是智旻會想到有的發展，但不是有說，有時，最單純的東西才是最能打動人心的嗎？

智旻腦中那麼多複雜的推測、動機的揣摩，最後竟敗在了眼前人的一句「因為你很漂亮」之上。

智旻原來不想跟任何人扯上關係的，因為這只會讓智旻的心變得軟弱。還有，兩人站在懸崖邊時，智旻會不捨得把泰亨推下去。

看，他已經不捨得了，明明在來這裡前，智旻答應過自己，他惟一需要照顧好的人，就是他自己。

家鄉已經有夠多的人要他念掛了。

但是，這才過了多久呢？他這就堅持不住了？

但究竟是智旻堅持不住，還是因為眼前的omega有甚麼的不同？

由泰亨在他身邊坐下那刻起，智旻就該端起飯菜落跑的。智旻這麼想，可是，那已經晚了。

「我不說謊！」泰亨睜大那本就已經夠大的眼睛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你啊，才是我看過最好看的omega，因為我永遠無法那麼不帶動機的接近一個人。智旻那麼想，但是他沒開口說出來。

取而代之的，智旻開口說的是——「你真的是哈密瓜呢，連腦袋都像——」

「那是甚麼意思？」金泰亨不懂，但是，他覺得他好像被羞辱了。

「你說呢？」說完智旻拿著吃好的碗盤站起來。

「誒、等一下……」泰亨連忙把飯菜往嘴裡送，這速度智旻差點以為泰亨連盤子都要吞進去了。

「慢一點……」智旻又伸手摸了摸泰亨的頭，只看外貌智旻相信他是不比泰亨大多少的，但是，智旻已經覺得自己像個哥哥了。

「我睡一號艙。」智旻不明白，他為甚麼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舌，他才不想要泰亨來找他……可是，看見泰亨終於放慢了吃飯的速度，智旻發現自己一點都沒有後悔說出了那句話。

「……朴智旻。」

「誒？」泰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雙頰鼓鼓地抬起頭。

智旻轉身，「我的名字是朴智旻。」最後甩下這句話，智旻大步離開了。

＊＊＊

晚上洗好澡，智旻躺在地鋪上，抬頭看著天花板。說是洗澡，其實只是拿木桶的水沖一下而已，舟車勞頓的一天，讓智旻流了很多汗，但他還是等到夜晚才去洗的澡，因為夜晚比較冷，等的人會比較少。

雖然，當智旻回到房間時，燈都已經熄了。就著外面的月光，智旻小心不要踩到其他omega，走向自己的床位。這裡沒有床鋪，因為空間問題所有人都是睡的地板，而一個艙容納的beta、omega約有八十人。是很擠，但是他們又不是來旅遊的。

智旻躺下後很快睡著了，今天的確過得很累。

然而第二天醒來後，智旻真的很後悔，他應該無時無刻都提高警惕的，他怎麼會允許自己放鬆的呢？是因為哈密瓜嗎？不，他不應該怪責任何人的……

「我、我的錢不見了……」

「我的項鏈……」

「嗚……我的手飾……」

船艙裡，只聽見此起彼落的哀嚎。智旻的錢沒有不見，因為，他的衣服全是縫有秘密口袋的，他都會把錢貼身放在身上。但是，智旻不見了比錢更重要的東西。

——智旻的項鏈。

昨天，去洗澡前，智旻自是把項鏈脫了下來，放在了行李中。他沒放進秘密口袋，因為這樣就會不方便他拿出來穿戴了。只是，當昨晚回來後，時間已經太夜了，智旻在一片漆黑中摸不到他的項鏈，於是他想，那就明天再戴上吧。

但是，智旻想錯了。

一個晚上後，智旻的項鏈不見了——智旻的心一沉到底。不、那並不是多價值不菲的項鏈，然而那是對智旻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那是智旻十三歲時，母親還沒出事前，親手做給他的項鏈。之後母親的行動變得不便，換句話說，那是智旻母親最後留給他的禮物。

智旻從沒想過，會失去那條代表母親的項鏈。

那項鏈，是智旻的底線。

由船艙中的哭泣聲可以判斷，昨天晚上，大家放在行李中稍為有價值的東西都被偷了。或許是怕吵醒人，貼身財物都沒事。

智旻的手握成了拳，就在他以為可以休息一下時，發生了這樣的事——能是誰做出這樣的事？

智旻重新躺下來，他看著天花板，沒有閉上眼睛，就只是盯著。

突然，一個腦袋瓜充斥了智旻的視野，原來是由上方探過頭來的泰亨，「智旻，你在幹甚麼～不一起去吃早餐嗎？」泰亨的笑容是這麼的天真無邪，彷彿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似的。

可是，吶——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在想甚麼啊——想到這，智旻緊閉上了眼，他昨天才在想，至少，他是可以跟泰亨說起話的，但是今天，他就在懷疑和猜度他了。為甚麼他朴智旻就要這樣呢？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你怎麼了？」泰亨關切的聲音由一旁響起。

智旻卻只能想到，他無論如何，都要拿回那條項鏈——為甚麼他就是個這樣的人呢？

智旻睜開眼，露出了個看來假假的笑容。「沒事。」而這就是朴智旻惟一能給金泰亨的回答——

 

-

（４）

是這裡的守衛做的。

這是智旻思考過後得出的結論。

如果沒有守衛的包庇，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大規模的盜竊的。但要說所有守衛都會做這樣的事，智旻又不信。但是沒有犯罪的極可能亦是知情不報而已。

面試者不想把事情鬧大，誰也不想成為守衛的眼中釘，誰知道會有甚麼後果——

第一天被盜的只有一號艙，部份beta、omega甚至不想把偷竊的事情聲張，讓別的船艙的人能作出提防，因為，有損失的人不能只有一號艙的人，不是嗎？

關於被偷東西的事，智旻沒有跟泰亨說。

認識的第二天，泰亨已經自來熟的跟智旻變得很親近了，智旻只是讓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船艙裡倒也沒甚麼事情能做，兩人因而有了很多相處的時間。

泰亨沒有背叛智旻對他的第一印象，真的就只是個單純的人，有時讓人忍不住覺得，人怎麼能單純到這種程度呢？

還有就是泰亨來這裡的理由和智旻也很相似——都是因為錢。泰亨是大家庭的孩子，家裡的經濟負擔很重。但是智旻不意外，有錢人家為權勢而來，而窮人則是為錢——理所當然的狀況。

還有，泰亨有很多朋友。

搭訕甚麼的，智旻一開始曾一度以為泰亨可能對omega有興趣，但並不是這樣的。金泰亨就只是個親切的人。

真要智旻說的話，過．度．親．切．了。

「智旻啊，要一起去吃午餐嗎？」

「……我可以拒絕嗎？」

「可以……但不是對我。」泰亨笑嘻嘻的。

「……」

「你太瘦了。」泰亨繼續道，「看來肉都長到屁股了。」捏。

「喂！」

……但不管智旻怎麼想，泰亨都和智旻一起度過了第二天。

第三天，竟是泰亨，在午膳時主動說起了偷東西的話題。

「我其他船艙的朋友警告我有這樣的事發生，說是昨天二號艙有東西被偷了，要我小心一點。」泰亨道。

「誒，」智旻裝出一臉驚訝地道，「難怪昨天早上我睡的船艙一陣騷動，原來發生了這樣的事……」智旻腦裡有很多的想法，但表面上，他只是擺出驚訝的表情。智旻沒提醒泰亨，也沒說他的項鏈不見了，智旻不想提起項鏈的事，這件事上泰亨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嗯……」像在沉思著甚麼，泰亨只是回了這樣的一句。哈密瓜的氣味飄進智旻的鼻子，每次呼吸都會傳來的味道——智旻不記得了，究竟是由甚麼時候開始，那哈密瓜的氣息變得如影隨形。每當呼吸，它就必定縈繞不散——

「智旻，你喜歡哈密瓜嗎？」

「如果我說不喜歡呢？」

「那麼我就會告訴你，這不是一道選擇題。」

而這一次，智旻沒有反駁。

＊＊＊

第五天的晚上。

智旻已經連續兩天都到清晨才睡了，那是因為他要摸清守衛的輪更時間。第一天晚上是一號艙，第二天晚上是二號艙，第三天晚上是三、四號艙。這是船艙遭小偷的順序。

而智旻知道，第六天，船就會抵達目的地了。智旻不能給船上的人太多懷疑的時間，所以，智旻選在了第五天的夜晚動手。

智旻要拿回他的項鏈。

船艙內一片漆黑，智旻藉著外面透進艙的微弱月光和平常的演練，迅速脫掉了他的上衣，這寬大的袖子實在太不方便行動了。

然後智旻裸著上半身，拿著準備好的東西，躡手躡腳地離開了船艙。

這裡沒有鐘錶，智旻對時間的感知全憑直覺。

呼吸——這是智旻惟一能計算時間的東西，所以智旻知道自己千萬不能驚慌，因為他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雖然，如果智旻被抓到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一個omega裸著身體走在一堆alpha守衛中，智旻不用仔細想，都知會有怎樣的後果。特別是在這麼個腐敗的地方。

智旻大概會被凌辱到恨不得就這樣死掉。

更不用談另一個更糟糕的後果——不是處男的人無法成為皇妃。

一片黑暗中，智旻的五感反而更銳利，他的行動很敏捷，大膽又小心翼翼。如果聞不到他的信息素，甚至可能會以為，智旻是alpha。

智旻走到船尾的位置，他知道現在只有相反方向的樓梯位置有守衛，因為晚上船尾會很冷。

智旻走到船尾看了看下層，然後，他拿起了白天由船上救生工具那裡找到的用繩連著的飛虎爪。沒錯，智旻要把飛虎爪勾到下層的欄杆上，然後由這裡爬下去。

這不是一個omega會做的事，這當然不是。但智旻知道，如果有一個omega能做到這件事，那就是他。

因為長期躲避alpha的騷擾，智旻的身體能靈敏的活動。因為要練習舞蹈，智旻的腿部和手臂練了一定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智旻擁有一般omega不會有的勇氣。

為他重視的東西拚上生命的勇氣。

的確，一不小心差錯腳，智旻就可能掉進海裡，永遠丟掉性命。

但比起這個，智旻有更怕的東西——

智旻最怕的是，不能把屬於他的東西，好好抓在手心。

如果不去保護好對自己來說重要的東西，就不要在失去時，怪其他人沒有幫你好好守護——所以，智旻不會依賴其他人。

如果失敗了，智旻寧願是他的責任，因為他知道，他嘗試去做了。

海上一片漆黑，冷風不時吹至，但智旻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堅定——

＊＊＊

智旻站在駕駛艙外，這裡的發動機上放著古怪的箱子，是智旻白天時看到的。還有守衛可疑的巡邏，這都讓智旻相信，贓物就藏在了這裡。

智旻把手搭到箱子上，現在是凌晨時份，守衛不可能想到會有人過來的，但他還是要速戰速決，畢竟如果有守衛接近這裡，聞到他甜膩的味道就糟糕了。

但是，智旻相信他的判斷。

智旻的手往上提起，但就在箱子即將打開的前一刻，智旻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Alpha？

那一刻，智旻忘了他的處境有多危險。那一刻，陷入恐慌的智旻忍不住尖叫起來。

這一下，智旻知道他真的完蛋了。

一切都結束了。

＊＊＊

死定了。

但就在智旻張大嘴的那一秒，另一隻大手像是想到會發生甚麼事一樣，迅速蓋到了智旻的嘴上。

箱子的蓋子落下來，那人原來放在智旻肩上的手落到了智旻手臂上，把他輕輕拉轉過身來。

智旻背抵在箱子上，那人靠得離智旻很近，兩人幾乎就要抱在一起的程度。然後智旻只見眼前人把手指比到唇上道，「安靜，知道嗎？」

智旻因驚慌而瞪大的眼睛慢慢變回原狀，但這不代表他不驚訝，因為，智旻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眼前的人站在這裡。

應該說，他是智旻最不預期在這裡看到的人，但是，這卻也解釋了高度警覺的智旻為甚麼會沒有察覺到來人的氣味，因為，這是他無比熟悉的氣味。

智旻點點頭表示應允，看見智旻終於安定下來，來人也放下了他的手。智旻只是眼神複雜地看著來人——因為，智旻怎麼也沒想到，他那單純天真的omega會出現在這裡。

「金泰亨，你為甚麼會在這裡？」

智旻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他的泰亨出現在這個地方——

＊＊＊

就智旻所知，泰亨應該是沒有丟失任何東西的。那麼為甚麼——？

「睡我旁邊的omega，他的手飾不見了……」

「哈？」聽到泰亨的話，智旻嘆了口氣，有些氣餒地撥亂了頭髮。

當然了——泰亨不是為自己而來的。

但就在智旻進一步思考前，泰亨冒出來的話堵住了智旻的思緒。

「那麼你呢？」泰亨這麼問。

沉默。

智旻沒警告泰亨有人偷東西的事，就是為了避免這個問題。智旻從來不想讓泰亨知道他的計劃。應該說，他不想讓泰亨捲入他的計劃。

但是智旻也清楚，即使他不說，亦會有人提醒泰亨的。因為泰亨朋友很多——智旻就是清楚這點才這麼做的。

但是，金泰亨他還是出現在這裡了。

「關你甚麼事？」智旻沒有回答泰亨，只是這麼道。智旻能感覺到，他體內溢出的怒氣。為甚麼泰亨不乖乖睡覺呢？為甚麼泰亨要來這種地方呢？

如果泰亨在這裡，智旻就不能確保他的安全了。——這不是說，他對泰亨有任何的感情，智旻想，但是，畢竟他們相處了數天——

好像回到了第一天的晚餐餐桌，智旻又一次，保持了他的距離。

泰亨只是默默看著智旻，動也沒有動。這是真實的智旻嗎？泰亨想，還是這幾天和他笑鬧的智旻才是真的？——這一點，泰亨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但有一點泰亨能肯定，就是智旻的確始終保持著他的距離。他從不過度告訴泰亨關於他的事。當泰亨提到父母時，智旻只是沉默。

智旻沒有推開泰亨，因為他由始至終都沒讓泰亨走近他的內心。

終於，泰亨聳了聳肩後道，「好吧，但你看，我現在在這裡了。」——即使你現在趕我走也沒用了。

泰亨為甚麼不生氣，智旻想，即使他對泰亨發脾氣也沒關係嗎？他朴智旻可是很生氣——

但是現在——智旻深呼吸一口氣，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呼——吸——

智旻轉過身，重新打開箱子。

「你怎麼來這裡的？」智旻問泰亨。

「我藏在甲板了——這是我的特長，我很耐寒的。」的確，甲板的溫度都到零下了，守衛自然不會去。看來他和泰亨，都不是普通的omega。

箱子放了好幾個麻布袋，智旻拿起其中一個打開來看，裡面都是閃閃發光的東西。

「是這個嗎？」泰亨由背後問。

「嗯。」

然後智旻很快察覺到，一個袋裡放的，都是一個船艙的贓物。而智旻要找的是一號艙。智旻把袋裡的東西都倒到地上，中途泰亨提出要幫他，但智旻覺得一個人集中找會更快就拒絕了。而泰亨同時亦在找著些甚麼，由不同的、他睡的三號艙的袋子裡。

智旻沒心思管他。終於，智旻找到他要找的東西了。

「等一下，」泰亨卻舉起手，但很快，他也由一堆東西裡拿出了一件手飾。「太好了，我也找到了。」

但是，當泰亨抬起頭，迎上的卻是智旻失去溫度的眼神。然後泰亨聽到智旻用他聽過最冷淡的聲音，道出了那句話。

「放下！」

「智旻？」泰亨不解，縮了縮肩膀。

「不是那個omega叫你來幫他找東西的吧？」智旻問。

「當然不是！是我自己決定要來的！」泰亨是自願來的，如果那omega會叫他做這種事，就代表他沒把泰亨視為朋友了，要是這樣泰亨才不會來。「我只是看他哭得很慘。這手飾是他父母送他的，他平時都捨不得穿戴，一直放在行李裡。」的確，那看來是很昂貴的手飾，由珍珠串連而成。

「我想也是，」智旻嘲諷地笑道，他抱著臂，由上而下地看著依然蹲在地上的泰亨，「那麼接下來你想怎樣？哭的omega有很多，你要逐一把東西帶回去給他們嗎？」

「這個……」泰亨竟然猶豫了，沒有立即的回答。

「你真的在想這種事嗎？你究竟有多天真啊？」加上剛才的積累，智旻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當然，他還是儘量把聲音壓低去說的。

「我沒有這麼想！只是你一時這麼問，我不知怎麼回答而已！」泰亨也有些情緒了。

「但是既然你要幫，為甚麼不幫所有人？要做就要做到底啊，反正你都來到這裡了！」智旻卻依然繼續挖苦他。

「我知道，你是想說這很危險吧！」因為，他們眼前的不止是贓物，事實上，也是守衛犯罪的證據——他們不能讓守衛知道他們知道這件事，來過這裡，否則，為了消滅罪證，很難說守衛會對他們做甚麼。這裡不是陸地，要逃也無處可去，加上船上盡是包庇守衛的人。

「我都知道……」泰亨繼續道，然後，泰亨低下了頭，聲音越變越小，但是，卻毫不動搖。「可是，我就是無法袖手旁觀。」智旻說得對，他無法拯救所有人，但至少他可以做他能做到的事，至少，這樣他夜裡可以安心的睡著。

「智旻，」然後，泰亨滿懷希望地抬起頭，「你能理解的吧？如果是我的東西不見了，你也絕對會來幫我拿回來的吧？」

因為，如果泰亨知道智旻的東西不見了，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出現在這裡的。

但是，智旻沒有回答。

面對金泰亨的提問，朴智旻沒有回答。

泰亨感覺像有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智旻沒有說，他會那麼做。

智旻轉頭，他真的不想冒這個險，把手飾拿回去讓其他omega知道泰亨今晚做的事，但同時，爭吵下去很危險，所以智旻決定妥協。

「別在船上給他，等回到陸地再給他。」智旻知道船上的守衛和陸地的大概不是同一批，這是他惟一能做的退讓了。

「嗯。」沒有多餘的疑問，泰亨只是輕輕這麼回答。

但是，智旻真的很後悔。

如果智旻知道後來事情會變成這樣，那麼此刻他一定會把手飾由泰亨手上狠狠地扯走。

果然，沒有人是值得相信的，而他朴智旻是最不值得相信的。但就只有金泰亨相信了那樣的他。

所以，智旻真的很後悔——

＊＊＊

第二天，智旻打著呵欠坐起來。面試者今天就要下船了，下午前他們就會抵達下次面試的場地。

智旻一個人走到飯堂，泰亨有時會晚了起來，當智旻吃到一半時才會出現，智旻也沒特別介意，先自己一個吃了起來。後來智旻想，那大概是他的潛意識想勸慰他，不會有事發生的。

但是，吃到一半時，智旻還是不安了起來。

金泰亨還沒來。金泰亨為甚麼還沒來？

智旻盯著飯堂的入口，希望下一秒，就會看到他漂亮的omega伸著懶腰慵懶地走進來。

但是沒有。

智旻計算著每一秒。

依然沒有。不是泰亨。泰亨還沒有來。

很快智旻感覺他的呼吸亂了節拍，他無法再數了。

於是智旻匆忙站了起來，把他還剩一大半的早餐倒掉了。然後向泰亨睡的三號艙飛奔過去。

泰亨一定只是在睡覺而已，智旻對自己這麼道，但是，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然後，智旻想，他一定要把泰亨踹醒，因為雖然不是泰亨的錯，但誰叫他讓智旻不安了。

但這一切想法，都在智旻來到走廊的轉角後煙消雲散了。轉過去再向前走就是三號艙了。然而，智旻卻在轉角前停下了腳步。因為他聽見了，一把尖銳的，屬於omega的聲音。

「我遺失的手飾，出現在他的行李裡了！」

智旻停下來，他不並不認識那把聲音，但一瞬間，智旻感覺他的心臟好像狠狠收縮了一下。

智旻悄悄探過頭去，那裡有兩名背對他的alpha守衛，一名好像在那裡看過、智旻卻叫不出名字的omega，還有，他的泰亨。

那尖銳的聲音明顯就是來自那不知名的omega的，但是，omega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那omega指著泰亨道，「就是他……就是這個omega偷了我的手飾！」

而泰亨沒說話，他就只是低著頭，然而智旻能看見，泰亨的臉色變得有多蒼白。

智旻把頭縮回去，走廊長時間都有omega出入，留下了很多氣味，因此掩蓋了智旻此刻的存在，這點智旻是能肯定的——幾人並沒有察覺到智旻的存在。

智旻背靠牆壁，智旻是真的很後悔——可是此刻的他，又能做些甚麼？

他早跟泰亨說過叫他不要這麼做了。

他早跟泰亨說過，叫他不要這麼天真了。

他朴智旻，不是早想到可能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嗎？——

金泰亨，你不能怪任何人。你不能怪我。這都是你自找的。

此刻的智旻，甚麼都不能做。

除了——除了把這一切甩在身後，大步向離開的方向走去——

＊＊＊

「泰亨，哈密瓜很美味。」

「？所以呢？」

「所以我以前就特別喜歡吃。」

「……誒？」

「甚麼？」

「朴智旻你真的是傲嬌耶。」

「？傲嬌是甚麼意思？」

「……就是說你暗戀我！」

「別胡說了！我才不喜歡你！」

「那麼你討厭我？」

「但是……我不討厭就是了。」

再見了，金泰亨——

再見。

 

 

-

（５）

智旻轉身，向前飛奔著。

不，飛奔這詞根本不足以形容智旻這刻的急切——他感覺肺部的空氣都要被抽乾了。在omega中，智旻覺得他算是體力很好的了，但是現在的他，卻是氣喘吁吁的，只因……

——那個omega低頭的模樣在智旻眼中縈繞不散。

「該死……」智旻咒罵了一句，然後衝進了飯堂。

不同於智旻的急切，飯堂中的各位忙著吃東西，根本沒人在意智旻的到來。

智旻用眼神在飯堂掃了一圈，他要找的人有幾位，但如果能找到他要找的目標人物，就不需要其他人了。

終於，智旻的目光落在了某位omega身上。

是他。

智旻大步向前走去。

飯堂中，某位omega正吃著餐點，突然，身後有人一把抓住他舉起餐具的手，他這還來不及回頭看，就聽到一把聲音傳過來。「你、跟我來一下。」

聽到這句話，飯堂omega已經有些惱怒起來了，這甚麼語氣啊？飯堂omega一把將抓住他的手甩開，然後回頭看向了來人——不認識的臉孔。

「你誰啊？沒禮貌！」

「我……」智旻有些慌張地在腦中搜索了一下字彙，然後他決定開口說出這句話。「我……是金泰亨的朋友。」大概泰亨聽到這句話都會有些驚訝吧，智旻想。那並不是說他們是需要說出「朋友」二字才能確立朋友關係的幼兒階段——然而智旻不覺得他有展示出朋友待人的態度——因為朋友不是像智旻這樣藏藏掖掖的。

但是，金泰亨大概會說他們的確是朋友吧。

金泰亨接受了這樣的智旻。

而且，比這更重要的是……

飯堂omega挑起了眉，他在等待智旻的下文。智旻知道眼前人亦是泰亨的朋友，「反正你跟我來一下，是關於泰亨的、很重要的事。」智旻於是這麼道。

最終，飯堂omega不情願地起了身。智旻拉起他的手向外奔去。

智旻知道，那個睡泰亨旁邊的人——泰亨的「床友」，事實上根本就不在乎泰亨是怎麼得到那件手飾的。要真是泰亨偷的，那就是名正言順的能把泰亨入罪了。如果不是，那些守衛推測到昨晚泰亨做的事，也不可能留下他。無論如何，這是能剷除掉一個競爭對手的機會。

這就是泰亨的「朋友」——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是有關泰亨的事。」智旻對旁邊的人這樣道，但果然，對方立即甩開了智旻的手，在走廊中抱臂站定了。

「我為甚麼要幫你啊？」

——看，金泰亨，這就是你的「朋友」。

那麼我是怎樣的朋友呢？智旻想。

如果說，泰亨的錯，是把遇到的人都當成他的朋友。

智旻覺得，那麼他的錯，就是——

「我——」然後智旻緩緩的開口。

＊＊＊

船的一角，金泰亨垂下眼簾，淚幾欲落下——智旻昨晚的話是對的。

智旻昨晚的話是對的，但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還是——

「你沒有話要說嗎？」守衛這樣問，泰亨此刻已經接受了他的命運，這裡就是他旅程的終點。

至少，在聽到那把聲音前，泰亨是這樣以為的。

守衛的手向泰亨伸去，但就在碰到的前一秒，突然一把甜膩卻爽朗的聲音傳進圍著的幾人耳裡。

「泰亨，終於找到你了，不是約好一起吃早餐的嗎？」

幾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轉頭看向了來人，泰亨愣住了，但先令他怔住的，不是眼前人說話的內容，而是那人臉上燦爛的笑容。

——異常燦爛得彷彿虛假的笑容。

和智旻一起了數天，泰亨還是第一次看到智旻臉上露出這麼開朗的笑容——彷彿是搞不清眼前是何等陰霾狀況的璀璨笑容。果然，智旻下一秒就歪了歪頭，好像這才留意到泰亨旁邊有人似的。

「誒？」

守衛正要說話，智旻此時的視線卻不經意地投向了一邊，然後他指向了另一守衛手上拿著的手飾。「那手飾……」

「你知道這手飾嗎？」那位守衛連忙問。

泰亨只見智旻點了點頭，然後道，「今天我看見那個人」，智旻指了一指泰亨的床友，「把他放進了泰亨的行李裡，我以為是給他的禮物呢。」然後智旻掩著嘴發出了銀鈴的笑聲，「究竟是怎麼了？」

守衛聽到後一僵，床友omega連忙大吼道，「這人在說謊，他們串通好的！」

守衛卻是把問話指向了一直沒說話的泰亨。「omega，這人說的是真的嗎？」

智旻的心跳加速起來，泰亨……泰亨他會怎麼回答？智旻知道泰亨是個很善良的人，但要是——要是泰亨堅持要說真話呢？那麼智旻會被指責為說謊，泰亨則是會受到懲罰。泰亨是不可能會那麼做的，但是——

智旻不知道他為甚麼會擔心這種事。金泰亨又不是傻。

但要是泰亨不「傻」，這件事又怎麼會發生？

泰亨沒有立即回話，這讓智旻的心好像懸在了喉嚨。智旻覺得真的很諷刺，因為他最需要擔心的竟然不是守衛有沒有相信他，而是他一心想救的泰亨究竟有沒有不惜一切都要被救的想法。

拜託——

終於，泰亨緩緩張開了嘴，「我——」

泰亨能感覺到當他開始說話時，智旻有一瞬間僵住了，明明到剛才為止智旻的演技都很自然的。

泰亨想，他好像知道智旻在擔心些甚麼。

不過，有個地方智旻好像誤會了。

他不是因為只能相信別人所以才相信別人的，泰亨想，他是想相信別人所以才相信別人的。換言之，那是他的選擇。

所以智旻啊，別擔心——

「我由頭到尾都沒聽懂這人在說甚麼——」泰亨指了指床友omega。

「甚麼？」床友omega臉紅耳赤起來了，「你說謊，明明是你……」

「泰亨你在這裡啊？找你好久了！」就在這激烈的一剎，突然又有一把聲音不合時宜地插進來了，另一名omega由智旻的身後出現，然後，他也同樣地、不經意地把視線投向了那手飾。「咦，這不是今早被這人放進你行李的手飾嗎……」新來的omega也把視線投向了床友omega。

那床友更厲聲地爭辯著甚麼，兩名守衛則是面面相覷。

最後，守衛互相點了點頭，然後轉向了床友omega。「你跟我來。」他們上前押住那掙扎的omega，向遠方離開了。

結束了。

事實上，智旻本來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的，是那omega太蠢了。

泰亨偷或沒有偷東西，這件事，是一個羅生門——智旻和床友omega互相各執一詞，事實是，那是根本無法判定真相的。這時候，其他人的證詞就很重要了，所以智旻就找來了飯堂omega。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時，很簡單能做出決定的方法，那就是把更多證據支持的一方，判定為「真相」。

智旻很清楚，而那床友omega不懂的地方，就是這裡。

這裡的守衛，根本不在乎甚麼是「真相」。他們只想要儘快地把事情解決。加上，這爭端，本來就是床友omega提出來的。

如果床友還是繼續堅稱泰亨是偷東西的人，這不有兩個人說不是嗎？兩個人總比他一個人的說詞可靠吧？如果床友提出船上有其他人在偷東西、泰亨昨晚做的事，一這推翻了他本來的說詞，令他的話更不可信了；二那麼床友就會正正說出了守衛想封口的話，智旻幾人完全沒提起這些事，但這omega卻說了。無論如何，智旻他們不是威脅，因為他們在這種狀況下都守口如瓶了。如果床友omega提了這件事，智旻只知道會有更嚴重的後果等著他。

還有就是，船還有幾個小時就到了，守衛不會想弄出太大的變故，一如智旻所想——守衛並不在乎所謂的「真相」。

幾人走開後，泰亨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智旻對看著他的飯堂omega道，「我等等給你。」飯堂omega隨後也走了。

泰亨在智旻說那話時好奇地抬起了眼，智旻彎下身扶起了泰亨，「來，能走嗎？這裡不方便說話。」

然後智旻扶著泰亨來到了船尾。

冷風吹起了二人的髮絲，二人就這樣默默坐在了地上，彼此都沒有開口。終於，是智旻先打破了沉默，「你還要吃早餐嗎？用餐時間快結束了。」

泰亨搖了搖頭，相處六天，智旻還是第一次見到泰亨這麼沉默，智旻把視線由海上轉向了泰亨，「有話想說？」智旻握住了泰亨顫抖的手。

「謝謝你……可是，為甚麼？」

事實是，泰亨是不明白智旻為甚麼要把自己捲入這件事中，泰亨也不是為了得到甚麼回報而交朋友的。

為甚麼？甚麼為甚麼？金泰亨是把他想像成惡魔了嗎？智旻想。智旻想抽回他的手，泰亨卻反過來握住了智旻的手。

最終，智旻放棄了掙扎。智旻嘆了一口氣，「不為甚麼，」智旻道，「我不是為了你。」這句話，有一部份是實話。

「哦？」

「我覺得那是我的錯，或者該說是我的責任，如果我昨天有盡全力阻止你，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智旻……」

「還有就是，」智旻把視線重新投向了海，海平面投射的光線越來越刺眼，也說明越來越接近正午了，終於，他們快到目的地了，「……我想成為你。」

泰亨聽到這句話時，不自覺放鬆了手的力度，不過這次，智旻沒有嘗試抽回他的手。「應該說，我曾經想成為你——像你這樣的人，不過，我最終沒有成為像你這樣的人，我成為了朴智旻，但是我覺得，金泰亨，有像你這樣的人在真的很好。」

泰亨——對智旻來說，泰亨就像海上的光，海有時可以很暗沉，或很明亮，但光線卻一直耀眼，無論發生任何事，它都會發著光，就像無論任何時候都臉帶笑容的泰亨。如果遇到同一件事，智旻會變得不相信人，但是泰亨不會，他不會——

智旻轉過頭，卻看見泰亨的肩膀顫動起來，剛才一直都沒有哭的他的光，竟然哭了。智旻伸出空出來的手摸上了泰亨的臉，「小傻瓜，你怎麼哭了。」

「因為你是笨蛋！」泰亨突然提高聲量道。

「啊？」智旻傻眼，「你忘了我剛才為你做了多少事嗎？笨蛋可不會做這麼多的事。」

「可是你還是笨蛋。」

「……對，我就是笨，才會救了你。」

「你終於承認你是笨蛋了嗎？」

「怎麼我覺得我想說的話和你聽到話好像有些不一樣。」

「那是你的錯覺而已。」

說完泰亨笑了起來，露出他招牌的四方嘴的笑容，智旻也跟著彎起眼睛笑了起來，那是彷彿會令人心臟疼痛的明亮笑容，令智旻想起剛才激烈地奔跑時，胸口燃燒著的疼痛。

此刻智旻終於無法拒絕承認了，他也許成不了美好的光，但至少，他想在距離最近的地方默默地看著那光，那讓智旻變成更好的人的光。智旻想，至少，這是他應該為自己做的事——

＊＊＊

「你說你給了他甚麼？」泰亨激動地由椅子上站起來，智旻只是做了個噓的手勢，「你聽到了。」然後智旻繼續把食物塞到嘴裡。

船上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面試的人終於抵達漢城郊外了，但因為還要等待其他船隻的到來，他們要在這裡待幾天才進行面試，也算是給他們整頓的時間。

但聽到智旻的話，泰亨還是沒有坐下。智旻總算把嘴裡的東西咀嚼完。

「那個omega……」他們在聊那個飯堂omega的事。「他的錢被偷了，我之前看到他跟你說的。這是我惟一可以答應讓別人幫我……幫你的方法。」智旻道。

「可是那筆錢……」泰亨噘起嘴，智旻嘆了一口氣，那筆錢，的確不是小數目，大概是飯堂omega遺失的錢的十倍。智旻之所以有那麼多錢顯然不是因為他是有錢人，而是那是智旻為這次上路整整籌備了六年的旅費。換句話說，那是智旻六年來的所有積蓄，泰亨還想說甚麼，但事實是，他根本也沒那麼多錢賠智旻。

「如果我沒通過選拔，我就要由這裡游泳回釜山了。」智旻作狀地又歎了很大的一口氣。

「智旻，我會陪你游回去的。」泰亨如是道。

不會游泳的泰亨如是道。

「……你的屍體不是這樣說的。」

「不是『屍體』，是身體。」泰亨糾正他。

……但是智旻說的就是「屍體」。

經歷之前的事後，智旻也逐漸向泰亨打開了心扉，說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然後時間，很快來到了面試當天，這面試是按地區進行的，泰亨的大邱是在智旻之前。一大早，智旻有些緊張，他去了茅房一趟，回來後打算穿衣打扮，智旻手伸到行李裡，心卻很快沉了下來。

沒有。

智旻把行李裡的東西都倒出來。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統統沒有——

這才一個轉身的時間，但是智旻卻發現——他的化妝品不見了。

說實在，這住宿的房間雖然是單間，但並沒有甚麼保安可言。看來是有人趁著這機會，偷走了智旻的化妝品。

那人沒有毀壞智旻的衣服——可能是因為行李要檢查，太鋒利的東西帶不進來；做這種事要花的時間也太多；加上雖然不是華服，基本的後備衣服這裡還是有提供的。

那麼是誰做的？可能是床友omega的朋友，或是覺得智旻有機會通過面試的人，雖然，智旻不覺得他是那麼顯眼的人。

素顏……這可不是用些怪招突出自己的時間，面試官可不會看這些，智旻只知道他不能素顏進去，他會大大地比下去，甚至可能立即被刷掉。

智旻的內心升上一陣恐懼，他連忙衝出門口，大力拍起了鄰旁的房門，「不好意思，你的化妝品可以借我……」

「我現在很忙。」

「抱歉沒有空。」連問了幾間，一律拒絕的答案。

智旻是他們的競爭對手，他們自然是不會去幫自己的競爭對手，但是——

智旻慌亂的腦袋，此時終於清晰地浮現起一個人，但是那個人，一定會幫他的。

智旻穿過釜山面試者的走廊，來到了大邱面試者睡的房間前，但是——泰亨還在嗎？如果他已經去面試了，智旻就不能向他借東西了。智旻叩叩房門，卻沒人應答。

於是智旻一把推開了房間。

房裡空無一人。

泰亨……已經走了？智旻雙腳無力地跪坐到地上，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根本沒有其他人會借他東西，他進去後一秒就要被刷掉……

就在這時，一雙大手突然由後伸了過來，穿過智旻的腋下把他提了起來。哈密瓜……

「金泰亨！」智旻驚喜地轉過頭去。

「對那是我的名字……你為甚麼要坐在我房間的地板休息？」

「笨……我不是在休息啦！」

然後智旻解釋了他的狀況。泰亨聽完後卻是一僵。

「我可以借你。」但是，泰亨卻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我當然可以借你。但是……我的膚色比你黑很多誒……」

智旻一愣，這是他完全沒想過的事……

＊＊＊

智旻拿著泰亨給的化妝品向茅房走去，他決定試一下用水把染料的色調變淺，雖然這會讓泰亨的化妝品回不到原來的顏色，但智旻知道，泰亨不會在意的，之後智旻可以提出要新的化妝品，但當然，那不是立即能準備好的。

但是當智旻向茅房走去時，突然有個人，像座山一樣擋在了智旻面前。是個alpha守衛。還真是意外地似曾相識呢……智旻這樣想，而不祥的預感，總是會應驗的。

「你是釜山的面試者吧？釜山的面試快開始了，你現在要立即回房間。」

於是，智旻解釋了他的狀況。

然後，只見眼前的守衛舔了舔嘴唇，不懷好意地笑道，「你想過去啊？行，我可以讓你過去。只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甚麼？」

守衛向智旻靠近，臉上繼續陰惻惻地笑著，「那就是今晚，你要讓我進你的房間。你也不想被淘汰吧？」

然後智旻又聞到了，那酸臭的alpha氣息。智旻很清楚，在這裡，保安根本形同虛設，但是他能夠選擇嗎？他根本沒有選擇。

「我——」

 

-

（６）

「好。」智旻捏緊拳頭後道，除了答應，他還能說些甚麼。

守衛淫笑著退開，終於放智旻走了。

智旻不知道他今晚能夠怎麼辦，也許躲在泰亨房內，但是，他也不想連累泰亨。

但是智旻並不知道，這些都是多餘的煩惱，這並不是他需要思考的問題，這點智旻到夜晚就會知道了——

片刻過後，智旻深呼吸，走進了面試的房間。面試的房間依然寬敞，但比上次要小得多了。

「拜見各位大人。」智旻低頭後稍微抬頭，坐在中間的主面試官仍舊是beta，左右則依然分別為alpha、omega。

智旻沒有直視面試官，但智旻能感覺到那位beta面試官落在他身上的燙人視線。

那是位非常非常帥氣的beta，而據智旻聽來的，這位beta，是來自宮裡的總務大臣，皇的左右手，同時也是這場皇妃選拔的總負責人。

甚至有人說，那人是皇最親近的臣子。鄭號錫——智旻記得，他是叫這個名字。

那beta就這樣直盯著智旻，智旻不敢把頭抬太高，就這樣默默等待著。

終於，號錫開口道。「omega，你為甚麼來這裡？」

呸呸呸呸呸呸呸——智旻想，又是這個問題，真是有夠沒新意的。

「回報大人，是因為我需要錢。」但智旻還是乖乖作了和上次一樣的回答。

號錫面無表情，但是他此刻心裡只有這個念頭——這omega不行——

是非常不行才對——

他應該立即淘汰這omega——

需要錢的omega很多，但是號錫從來不是想找這樣的omega給他的皇，號錫不想要個會因為錢而立即拋棄皇的omega——是的，這與上個面試官有所不同，但這就是號錫的測試，應該說，那是號錫堅持要加進去的測試，因為他不能不看重這一個特質，因為他不想有人在皇的後宮引起事端，影響皇處理政務；而需要錢不是個問題，但不能因為錢背叛皇，而要留有基本的尊嚴和對皇的忠誠——

因此號錫把這個測試加進面試內容了，而這就是——

沒錯，就是人格的測試。

——而這測試在智旻踏進門前就已經開始了，因為號錫要看的是智旻私下的反應。

那就是——當一個alpha守衛要求和智旻過夜，他會答應嗎？

號錫不想要個無腦的、只會隨波逐流的omega進後宮，畢竟那是要在皇身邊輔助他的人，會一點的反抗是很重要的，也不能為達目的就不惜一切——或許號錫有點理想主義了，但他想把最好的給他的皇，而這是號錫對「人格」的底線，他要找的不是在街邊賣春的omega。

而這omega說出想要錢的答案只是更印證了號錫的想法。

也就是說，這omega在號錫的測試中失敗了。

那就淘汰吧？

？為甚麼這人這麼久都沒開口說話，智旻這樣想著，他有些忐忑，這鄭號錫只是問了智旻一句話，然後就一直在低頭看資料，這讓智旻的自信心急速下降。

智旻自然是不會知道號錫在想些甚麼的。

終於，號錫放下資料，他想淘汰智旻，但是這樣太可惜了，只因——

只因號錫知道眼前的omega，只看外形的話完全是皇的理想型。

來這裡前，號錫曾經問過皇，他喜歡怎樣的omega？儘管號錫覺得他對皇是十足的瞭解，但多些確切的描述只會有益無害。

皇本來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但號錫還是逼他回答了——「嗯，要眼睛很漂亮的……」

眼睛很漂亮，看起來笑起來會很漂亮的。鼻子很可愛，嘴唇紅潤而飽滿，看起來咬下去會很美味的。臉頰有棱角但又不會太瘦。長得漂亮，看起來很清純無害的，但同時動起來會帶些性感的，如果臉上有表情時會很可愛的。然後最好要比皇矮的。

當時號錫就想問皇——這是不是他早上做的春夢，因為那冰和火交融的形容，看起來實在不像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

但是號錫錯了。在看到這個omega後，號錫發現自己錯了。

眼前的omega就是由皇的夢中走出來的omega。

如果侍奉在皇身邊的八年讓號錫瞭解了些甚麼，那就是，如果此刻作出選擇的是皇，那麼皇絕對會選眼前的omega，號錫能確信這點——

但是，你能去到皇的面前嗎？號錫想。

一旁的alpha此時在號錫耳邊回報了智旻的信息素。號錫聽後點了點頭。

——就連氣味都是皇最喜歡的。

——而要說的話，這輪面試，總共是分為了兩個部份。

如果說上一輪面試是問答的環節，這一輪，就是「審視」的環節。首先有人格的測試，還有就是，如果說上一輪面試選出了「完美」的omega，這一輪就是為了選出——對皇來說完美的omega。因為即使很「完美」，如果不是皇心中的「完美」，也是沒用的。

也因此號錫才會來到這裡，他是除了皇以外最瞭解皇的人，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選出皇喜歡的omega了。

喜好的測試，通過。

號錫揉了揉眉心。或許……

號錫想再給這個omega一個機會。

「衣服脫掉。」智旻突然聽到號錫這樣的開口。

？？

老實說智旻現在整個人是霧煞煞的，他進來後除了站著外甚麼也沒做，這是甚麼鬼面試——但就像看穿了智旻的想法，號錫突然平地驚雷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啊。」智旻有些驚慌，他不想脫衣服，實在是因為在alpha面前脫衣服，讓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憶。Alpha總是想看到智旻脫衣服，但他可不是能任人擺弄身體的娃娃。

另一個alpha面試官的眼睛像鷹一樣盯著智旻，真是一點也不專業，智旻暗想。智旻的臉逐漸漲紅起來——為甚麼他要在alpha面前脫衣服？身為omega就不該有尊嚴嗎？

Omega可不是alpha的玩具！

如果可以，智旻真想跑到面試官坐的桌子前，把它一下掀翻，然後一腳把那鄭號錫踢飛——但是，智旻不斷提醒自己，但是——他在這裡是有理由的。

他要往上爬！

但這不代表智旻不覺得屈辱，及感到羞恥。如果可以，難道他不想成為一個有尊嚴的omega嗎？只是這個世界待他太不友善了，錯的從來不是他。

智旻整張臉都變紅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他來到這裡後，第二次有人要求他在alpha面前脫衣服。

智旻伸出顫抖的手去拉他的衣領，號錫謹慎、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發抖的智旻。

他不是在裝吧？號錫看著智旻思索著，沒錯，他就是想看到智旻的「猶豫」。為了成為皇妃不惜一切不是一件壞事，但「太過」不惜一切就是了。

這就是為甚麼號錫想看到智旻拒絕之前的alpha守衛。

號錫需要看到智旻是有底線的，是不會背叛皇的。他需要看到智旻不是那種會隨意在alpha前脫衣的下賤omega。

智旻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他甚至都沒在意到號錫的目光，只因號錫是beta。智旻只感覺那alpha面試官都在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了。

那上次還好一些，智旻想，至少上次在alpha前脫衣他是背過身去的，現在智旻只感覺無處可躲。

——不、不行。

智旻實在受不了了。

就把這怪成是因為他還是處男吧，智旻其實，算是個很純情的人，他不想讓alpha看他的身體。

智旻收回了手，他抬頭看鄭號錫。智旻想告訴鄭號錫，他不要做。但是，當智旻抬頭看向鄭號錫，和號錫第一次對上目光後，智旻呆住了。

號錫面無表情，而他的目光，就像湖水一樣。號錫既沒有鼓勵智旻，也沒有叫智旻，不要做。

鄭號錫就只是看著朴智旻。

——這讓智旻覺得，這的確只是場面試，是他朴智旻想歪了。

就是那冷靜的目光，讓智旻在那一瞬間，無視了旁邊的alpha。

這只是場面試，而智旻想好好的做。

衝上大腦的血液那瞬間好像回落下來，智旻重新把手搭上衣領，慢慢拉下他的衣服。衣服褪下，智旻的鎖骨露出來，然後是胸口。然後是肋骨的位置。

「夠了。」鄭號錫卻突然道。

智旻馬上轉身，把衣服整理好。智旻連耳朵都紅透了。

號錫低頭思考了片刻——

好吧，通過吧，這遲疑足夠了，號錫想，因為——

因為你真的很漂亮。

我知道他一定會選你的。

號錫的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奇怪的情緒，但他儘量讓自己不要去想，因為這世界的答案，沒有黑與白之分，只有正確與錯誤之分。

而這，就是鄭號錫的正確答案。

「我們決定吧。」號錫續道，聽到這話，智旻重新轉過身來。

這面試和先前不同的地方是，三位面試官都有投票的權力。而主面試官可以決定是不是讓面試者進入投票階段或立即淘汰，進入投票階段的話，面試者在三票中至少要取得兩票才能進入下一輪面試。而如果全票通過，三位面試官會再商議是否給出黃金牒。

雖然足夠了，但還是達不到他的標準啊，號錫把背靠到椅子上，「我投反對票。」

智旻的身體顫了一下，主面試官讓其他人投票了，但是他卻說智旻不行。那是看出智旻有潛質，但不夠的意思？智旻在意的地方是——鄭號錫，可是皇身邊最親近的人。

而那人，說朴智旻，他不行。

智旻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皇不會選他——

皇不會選擇智旻。

突然，一個聲音卻打斷了智旻的想法。「小omega，你已經知我會投甚麼了吧？」那alpha面試官笑嘻嘻道。

「呸，投你個屁！」智旻想是這麼想，說出來的卻是——「……謝謝。」

「『謝謝』？我還沒說贊成啊。」alpha面試官卻笑著道。

但在智旻來得及開口前，一旁的號錫已經用手背輕輕拍了一下alpha面試官的胸口，「夠了，他是皇的人。」

……我是嗎？智旻歪了歪頭，但他甚麼也沒說，只是對不用應對鬆了一口氣。

「你投贊成還是反對。」號錫又問那alpha。

「嗯——贊成。」

那就只剩一旁的omega了，「我也贊成。」那omega道。

智旻抬頭對那omega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合理的答案，號錫想，智旻雖然沒達到他的標準，但他是沒甚麼好挑剔的。

通過面試了。

智旻離開房間。

但是，他沒想到，他接下來會看到比面試更讓他擔心的事在眼前發生，那就是——

智旻在面試通過者聚集的大堂找到泰亨。泰亨這麼優秀，當然會通過了。但是，智旻卻沒想到他的聰明的、可愛的泰亨會在看到智旻的瞬間，撲到智旻的胸口靠著他，用悶悶不樂的聲音這麼對智旻說話。「智旻，我想這場面試，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通過的了。」

＊＊＊

「為甚麼？」智旻低頭問懷裡的泰亨，泰亨只是搖了搖頭，過了一會才悶悶地對智旻道，「……面試官對我說了奇怪的話。」

「是甚麼？」智旻問。

泰亨才終於抬起頭，他臉上卻沒有慣常的笑容，只是憂鬱，「他對我說，我通過人格測試了，但是，我不是alpha皇的喜好。」

人格測試？智旻雖然疑惑，但更讓他不解的是——「皇的喜好？」

「他說我太高大，皮膚太黑了，那個叫鄭號錫的面試官……」不過，泰亨只把話說了一半，他沒說，他問了號錫「皇的喜好」是甚麼，更沒說，那「喜好」，和泰亨此刻抱著的omega，根本是鏡像一樣的描述。

泰亨只是緊緊抱著智旻。

「然後鄭號錫大人問我，我要這個機會嗎？因為他說我有他很看重的特質。我說我無論如何都想試一試，他就讓我過了……」

事實是，智旻現在還不知道剛才那面試是怎麼一回事，他究竟又是怎樣過的，但是，他朴智旻很清楚一件事，他由看見金泰亨那刻起就很清楚這件事了。那就是——

智旻稍為拉開了和泰亨的距離，然後，用雙手捧起了泰亨的臉。「金泰亨，你是我看過最漂亮的omega。如果我們之中只能有一個人被選上，那個人一定是你。」

「智旻，謝謝你這麼想……」泰亨又把頭，埋進了智旻的胸口。可是，你才更漂亮，泰亨這樣想著，而他說的，可不是智旻的外貌而已，他初見智旻時的直覺是對的——那天，當智旻幫他由偷竊事件中解圍後，更是證實了泰亨的想法——所以智旻才會看起來那麼的美麗。

但因為太沮喪，泰亨沒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待在智旻的懷裡，感受智旻輕撫他後背的手，和聽著智旻說的，飄到他耳邊的那句話。「我們，一定要一起通過面試。」智旻知道泰亨一定會通過面試的，智旻如此確信，因為泰亨比他優秀太多太多了……

所以，皇怎麼可能會選他，不選泰亨呢？

＊＊＊

第二輪面試過後那晚，智旻最後還是躲到了泰亨的房間。但是翌日，智旻並沒由他原來睡的房間嗅到alpha守衛徘徊的氣味。雖然不知道理由，但那守衛說夜晚要到智旻房間，似乎只是說說而已，這讓智旻鬆了一口氣。

而和智旻預想的不同，泰亨的低氣壓一直持續著，全因泰亨覺得他肯定會被刷掉。泰亨的在意又一次提醒了智旻，這場面試會對他們做成多大的影響。

數天後，終於來到面聖前的最後一場面試。通過上一輪面試的omega、beta據說有四百多名，經過這輪面試後，只會剩下一百名。

而這場面試，omega和beta是分開進行的。

「聽說，上一場面試，只有三個人拿到了黃金牒……」大堂裡到處都是八卦的聲音。

這次，除了性別外也是繼續按地區順序進行面試，泰亨的大邱是在釜山之前，然後很快，智旻被帶到了面試的房間外輪候著。

智旻不知道這次面試是以甚麼形式進行的，但肯定不是問答的形式，因為——智旻看著一位omega推開面試房間的門哭著跑了出來，妝都哭花了——很顯然地，他被淘汰了。不可能是問答的形式，因為omega被淘汰的速度，簡直就像流水一樣，根本沒有問答的時間。有些甚至幾乎是打開房門的瞬間就出來了；有些是幾分鐘後才出來的，而幾乎沒有超過十分鐘才走出來的omega。

智旻知道這面試房間是有後門的——這代表待超過十分鐘的都通過了，由後門進入等待的大堂了嗎？智旻想是這樣的。

而在這之中，智旻沒有看到金泰亨。

泰亨沒有由前門離開，這代表泰亨通過了嗎？智旻希望是這樣的，然後，智旻被叫到了。

「朴智旻、李星河。」

對了，這面試是以雙位的形式進行的，也就是說每次被叫進房間的都是兩位omega。名叫星河的omega跟在智旻身後進了房間，星河是位比智旻瘦弱，長相可愛的omega。

智旻進到房間，這房是智旻迄今以來進過最小的一間，房間中央的位置離面試官只是幾步之遙的距離，而面試官——

這次的面試官，竟然還是鄭號錫。Alpha和omega面試官也和上輪的一樣。

智旻突然有些緊張，這些人不是和他們都進行過一次面試了嗎？他們還有甚麼要由面試者那裡知道的嗎？

「這場面試，叫『誘惑測試』。」只見，鄭號錫不徐不疾地開口道，「試題很簡單，你們看到你們中間有位alpha守衛吧？」智旻轉頭看了看，的確，在房間中央，他和星河之間有位alpha守衛，但智旻沒太在意的原因是那alpha由智旻和星河進房間開始就沒看過二人一眼。雖然智旻不懂，因為alpha總是會被他的甜香吸引，或是他的樣貌，或是……甚麼都好。就像智旻面前那位alpha面試官一樣，那人用一對鷹眼在視姦著智旻，智旻只好不自在地擰歪了臉。

但那也可能只是位過度公正的守衛而已，守衛抱著臂，視線向前，動也沒有動。

鄭號錫繼續道，「這試題，就如其名，請你們『誘惑』這位守衛，讓他選擇你，被選擇的人會通過到下一房間，沒被選擇的就會立即被淘汰。成功通過所有三個房間者即通過這輪面試，他會進入最後一輪的面聖環節，到時皇會親自選擇他要的omega。」

過了這個面試就可以見到皇——但是「立即淘汰」這幾個字，還是讓智旻少不了的心悸起來。

他做這麼多、走得這麼遠，可不是為了來到這裡後被淘汰的。

但如果說，智旻對他的甚麼地方感到自信，那必須是他的外貌了，所以「誘惑」？對智旻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

至少在轉頭前，智旻都是這麼以為的。但就在智旻轉頭看向星河和守衛的剎那，智旻發現，他好像高估自己了。

因為星河，竟然已經脫掉了他的上衣。

星河白皙的胸膛就這樣曝露在房間的視線裡，兩位alpha的面前。「alpha，你可以摸我哦。」星河用撒嬌的音調道。

而那alpha守衛則用飢渴的目光盯著星河。

嘖！這淫亂的omega！智旻快速別開臉。那有甚麼了不起，他也能做，而且他是有曲線的！——智旻的手向自己的衣領伸去，但就要碰到時，智旻感覺自己的心臟緊緊縮了一下——智旻的眼前閃過了他過去幾年被alpha騷擾的畫面，alpha伸手想脫他衣服的畫面，乃至幾天前，鄭號錫叫他脫衣服的畫面。

他能做到的。

可以做到的。

前幾天不就做了嗎？

但是，智旻從沒有主動地、有意志地選擇去做這件事過。每次都是有人告訴智旻，基本上，如果他不脫衣服，他就要被淘汰了，智旻才做的。

他朴智旻從來沒有心甘情願這麼做過。

如果可以選擇，智旻從來不想在alpha面前脫衣服。

智旻的手伸向衣領、又縮回來，伸過去，又縮回來。

反正，面前的alpha面試官都看過他的身體了，只是再多一個alpha而已。智旻的決心，可不止這樣而已。

但是……智旻垂下手，但是——智旻就是做不到。

因為智旻的心在對他尖叫，這一刻，智旻不是別無選擇的。脫衣服不是惟一的「誘惑」方法，難道不是這樣嗎？

智旻認為，此刻，他身上的衣服，是他作為一個omega最後的尊嚴。

有趣的是，在上一輪面試成了智旻武器的「遲疑」，在這一輪面試，竟成了智旻的致命傷。

但是，智旻所不知道的是，他想錯了。

智旻被過往的陰影蒙蔽著，而讓他有了過度保護自己的想法——這個測試的命題，是「誘惑」，這只是在要求面試者做出針對命題的行為，alpha守衛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對自我的展示。

「誘惑」這個詞很明顯地說出來了。

Omega有吸引力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怎樣把那份吸引力運用在alpha身上。

加上，號錫想——皇，並不是那麼主動的人。Omega要能彌補這一點才行。

——至少大部份的時間皇都不是那樣的人。

換句話說，智旻既是受創傷的回憶影響，亦是過度思考了——

除了脫衣服，他能做些甚麼？智旻想，但智旻甚至不用去思考，因為答案很明顯了。這守衛連看都沒看智旻，加上星河也長得很可愛，在智旻不能脫衣服展示身材的情況下，智旻有的，最引誘人的東西。

顯然就是那個了——那就是——

——那就是，智旻的信息素。

智旻的朋友曾說過，那是alpha一定會喜歡的甜香。百香果和桃——但不止那樣，雖然很奸詐，但智旻決定使出他的秘密武器。

一定能令所有alpha淪陷的秘密武器。

智旻轉過身，雖然很荒唐，但他要在這裡讓自己硬起來——

智旻用雙腿摩擦著腿間的分身。他的衣服很寬大，如果不是完全硬起來，智旻相信他是能掩飾過去的。當智旻有性衝動時，他會散發發情時的信息素。

——這是智旻的秘密，那就是，智旻的信息素，在發情時會改變。智旻會發出和平日不同的氣味。

而這，就是智旻的秘密武器。

智旻是在第一次發情期後才發現這件事的，當時他的腦袋很迷糊，是智旻的父母告訴他這件事的，父母甚至以為有別人進了智旻的房間。

智旻後來有在書上讀到的確是有會有他這種體徵的omega，雖然智旻從沒在現實生活聽說過就是了。

主茉莉混和玫瑰的氣味，加上依蘭花香。如果說智旻平常的氣味是極致的果香，那麼，他發情時的氣味就是極致的花香。是能滴出蜜的甜香——

似乎是因為這樣，在發情時，智旻的氣味又會變得更甜了。

智旻很清楚，alpha一定會被誘惑到，因為連他的omega朋友，在聞到那氣味時，也差點把智旻撲倒了。

智旻的omega朋友對他保證，沒有alpha會不被那氣味誘惑到的。

——太荒唐了。

但智旻就是這麼不想脫衣服，智旻摩擦著雙腿的中間，他感覺蜜液緩緩由他的小穴沿著雙腿往下流。

智旻雙腳發軟，整個人跪到地上。

整個房間都是濃烈的茉莉、玫瑰及依蘭的氣味。

這樣可以了吧？智旻悄悄轉頭，卻看見那alpha守衛，眼睛依然黏在星河身上，連看也沒看智旻一眼。

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

智旻瞪圓了眼，莫非……是他把自己想得太高了，他根本就沒有他以為的能誘惑alpha的魅力。

對了，alpha。這房間裡，還有另一個alpha。

智旻只感到滿腔的失望，於是他半轉過身看向那alpha面試官，卻只見那alpha面試官不知何時背轉過身了，竟也是沒在看智旻。

他……他應該要脫衣服嗎？智旻猶豫。

但是……

智旻的目光落到了號錫身上，號錫還是無表情，波瀾不驚，但他可是beta啊。智旻看見omega面試官倒是微瞪大了眼，狀甚驚訝。

而星河，則是滿臉鄙夷的表情。

這是？於是智旻把視線轉回那alpha面試官，仔細一看，那alpha的手好像是……在掩著他的襠部？

他……硬了嗎？

但是……為甚麼？智旻看向那alpha守衛，但為甚麼對他就是行不通，智旻實在無法理解。

但是思考這些時，智旻卻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面試還是在進行中的。

智旻本來確實，有時間讓他脫衣服的。

但是智旻選擇了遲疑。

這也確實是智旻的選擇。並不是智旻沒有被給予機會。

智旻只是沒想到守衛會這麼快做出決定。

只見，眼前的alpha守衛突然開口，「我做出決定了。」守衛道。

不！——智旻在心裡尖叫，他應該早些脫衣服的，但現在，已經太遲了。

「我選擇這位omega。」守衛指向星河道。

只一瞬，智旻的心彷彿掉到了谷底。

泰亨明明還在等著智旻回去的，只是對不起啊，泰亨，他們，似乎要在這裡說再見了。

——「如果我們之中只能有一個人被選上，那個人一定是你。」

智旻的確這麼對泰亨說過。

——「我們，一定要一起通過面試。」

那句話，依然言猶在耳。

智旻可悲地跪在地上，他的腿間還是濕黏黏的。

然後，智旻聽到了號錫的那句話，面試官的話，就是最終的決定了。

「是嗎？那麼……」號錫的話在鼓膜振動，但是，智旻的雙腳就是無法移動。

智旻明明聽到了那句話的。但他要如何相信那是真的？

「是嗎？那麼朴智旻，你被淘汰了。」

然而那是真的。那像湖水的聲音傳進智旻耳內。

無比清晰。

在面聖前的最後一輪面試，就這樣，他朴智旻，被淘汰掉了。——

 

-

（７）

「朴智旻，你被淘汰了。」——

聽到那句話的那刻，智旻僵硬在原地。他低垂著頭，腦中閃過的是過去一個月經歷的種種。

怎麼辦？

智旻甚至沒有錢能上路回釜山。

腦中一瞬間閃過的是最壞的狀況——在漢城的當地找個有錢人嫁了。這樣母親有錢治病，也能養活父親。

——雖然這樣智旻就不能實現他的夢想了。

智旻不知道他有甚麼不足的地方，但看來……

看來他注定是不會成為皇妃了。

智旻並沒有想當皇妃，他只是想要錢，但是——

但是當宣判他被淘汰的一刻，智旻的omega還是有種被否定了的感覺。

那一刻，智旻甚至疑惑了他是哪來的自信，才會去參加這個選拔的。

智旻嘗試站起來，但他的腿很快背叛了他。還沒從高潮中恢復過來，智旻雙腳像麵條一樣重又彎曲起來。

一步都還沒走，智旻重新跌坐回地上。

可悲。

智旻覺得自己好可悲。

淚水就要由眼眶掉落，智旻的omega在哀嚎——他覺得自己是個失敗作。

而那大概就是真相。

一個普通的守衛都吸引不到的omega，要怎麼吸引alpha皇？

「李星河，你可以往左走進入下一個測試房間了。朴智旻，我需要你立即離開這個房間。」

智旻由眼角看見星河在得意地笑，但他又能如何。

他是個失敗者。

但這不代表智旻不想向號錫揮舞他的貓爪——啊？看不見他走不動了嗎？他以為號錫是beta而不是笨蛋呢？

但智旻沒回話，他只是漲紅著臉，忍住淚水，再次顫抖地站起來。

人啊，當面對失敗時就會發現，原來人能比想像的更堅強。

智旻不知道他的未來會如何，但是此時此刻，朴智旻他不屬於這個地方。

智旻咬著唇，微昂起頭，就要向出口邁步，但就在抬腿那一刻，智旻突然聽到一道聲音傳來。

「等、等一下。」

？

智旻微轉過身，是那alpha面試官。

智旻的視線自然而然落到那人的襠部。

這人。他勃起了。

這代表智旻的氣味剛才的確讓他勃起了。

alpha面試官也跟著智旻的視線把目光投到自己胯下，醒覺起來後他慌忙用一手遮住，另一隻手往空中揮了揮，「不、不是這樣的……」

？？

還有其他甚麼理由嗎……

星河已經離開房間了。號錫用手揉了揉眉心，這alpha……號錫想，是真的想要挑戰他無表情的極限嗎？能控制一下他的賀爾蒙嗎？「我發誓如果你……」

智旻見到號錫正要開口訓斥那alpha，那alpha卻湊近號錫耳邊說了些甚麼，他壓低聲音了所以智旻聽不到。智旻只是眼神放空地看著二人，想著要不還是立馬轉身走好了。

只見，號錫聽了alpha面試官的話，他沒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唇。然後號錫重新把目光投放到智旻身上。

之後，號錫開口說話了。

朴智旻以為自己聽錯了。

——

「朴智旻——你通過面試了。由這邊的後門出去吧。」

？？？

甚麼？智旻呆站在原地。這人上一秒才說智旻被淘汰了，加上智旻的確在測試中失敗了……但為甚麼？

鄭號錫雖然是負責整場面試的人，但也不是權力大到能無理由地想讓誰通過就通過，讓誰滾就滾吧？那alpha面試官又在號錫耳邊說了些甚麼？

看見智旻迷惘的眼神，號錫頓了一下才終於又開口，「對了，你想知道你為甚麼能過吧？」

智旻默默點了點頭。除了鄭號錫撞壞腦袋了——智旻想不出其他合理解釋了。

但讓智旻預想不到的是，接下來號錫會問他這樣的話——「朴智旻，你的信息素是甚麼？」

智旻靦腆地用手玩弄起衣角，然後才回答號錫，「……百香果、桃？」他不明白號錫為甚麼要問，號錫不是早知道了嗎？

卻不想，號錫會問出接下來的話。

「我不是問你平常的氣味，我是問你現在的氣味。」

——我是問你現在的氣味。

緋紅色像燎原之火一樣燒上了智旻的臉頰，智旻緊了緊雙腿之間，確保沒有蜜液流下來。

他覺得自己像蕩婦一樣。

而鄭號錫是甚麼意思？是指皇喜歡這種口味嗎？

容易……容易為他張開雙腿的人。

但智旻……智旻並不是這樣的人。

臉色潮紅，智旻的手停在衣角，沒有立即回答號錫。過了令人尷尬的十數秒，智旻才終於回道，「……茉莉……玫瑰……依蘭。」

「你知道你的信息素在發情時會改變嗎？」號錫又問。

智旻點了點頭，看來剛才那alpha面試官跟號錫說的就是這件事了。智旻對上了號錫的視線，但是，號錫的目光驚人的安靜——看來不像有在暗示些甚麼，這讓智旻覺得那燙人的恥辱感有減緩了一些。

「我有從書上看過是會有這樣的人。」智旻小聲地補充了這句話。

「但是，」號錫續道，「你知道這有多罕有嗎？」

智旻搖了搖頭，他還是不懂，號錫想說的是甚麼，又為甚麼會演變成眼前的狀況。「也對……」號錫繼續道，「坊間的書當然會删去這段。你知道嗎？信息素會改變的omega，對alpha有特別的吸引力。他們的懷孕機率，會是普通omega的好幾倍。」

智旻茫然地眨了眨眼。

啥？

懷、懷孕？

他沒聽錯吧？

「尤其是生出男性alpha的幾率也是好幾倍。」號錫這話還沒說完呢。「你知道這場皇妃選拔的理由吧？」雖然問了問題，但號錫好像並沒期待智旻回答，號錫立即繼續說了下去。「繼承人。是為了儘快培養下一個繼承人。這個國家只有男性alpha能成為皇。懷孕機率高、而且能生出下一個皇儲的omega，你知道有多珍貴吧。所以作為特例，你通過了。」而且，號錫在心裡補充，坊間不知道這種資訊不是沒理由的——正是因為皇室想把這種omega據為己有啊。

而且——「這種omega有特別甜膩的氣味——吸引alpha生殖慾望的氣味」。號錫記得他由書上看過這段話，但是，他並沒有開口說出來。

而智旻只是站在原地，他聽了號錫的話，但又好像沒聽見。智旻只是眨眼，再眨眨眼。

甚麼？

所以說，他通過了？

雖然，被當成生子機器的後半段的號錫的話讓智旻很不爽（雖然，智旻想，他也不會讓alpha皇碰到他就是了。都不能碰，除了alpha皇的蛋——他有告訴過面試官他會踢alpha的蛋，面試官還是讓他通過了。智旻只好當成這是面試官允許他繼續他的踢蛋之旅……），但是，喜悅的電流在智旻身體通過。

智旻通過面試了。他這段日子並沒有白費。雖然可能會有人覺得——不公平，明明智旻就沒有通過測試。

但這世界哪裡公平過。

智旻就是帶著普通omega沒有的資質出生的。

這就是這個世界。

但是……智旻不懂的地方還是有一個。如果這個疑惑得不到解答，大概會困擾智旻好一段的時間。

智旻應該離開房間了，但是他沒有走，反而是瞄了瞄作為試題的站在一旁的alpha守衛。智旻沒有開口，但是他希望號錫能懂，智旻想問他的話。

為甚麼？如果說智旻有特別的吸引力——是的，他讓面試官硬了。但他同時也沒有，因為守衛對智旻毫無反應。

「對了……這件事也順便告訴你吧。」號錫似乎懂了，他對智旻道，「守衛為甚麼沒有被你的氣味吸引？好奇？……因為這場面試，是場『三感測試』。」

「『三感測試』？」智旻像鸚鵡一樣重覆著這句話，等著號錫的解釋。

「看不惜、嗅有感，觸須覺。」號錫道，「而第一關是與視覺有關的。這alpha守衛，這alpha特別的地方在於，他——他是患了感冒的。」

感冒？

智旻愣在原地，眼睛因驚訝而瞪大了。所以，所以這alpha原來是嗅不到他的氣味嗎？

這個想法，讓智旻的omega瞬間安心下來——他並不是失敗作。

他還是能吸引alpha的。

僅一句話就讓智旻瞬間安心了下來。

「感冒，所以聞不到信息素。這一關，是要挑戰omega視覺的極致，如何能最大地去誘惑alpha的視線。」所以本來智旻果斷脫衣的話就能輕鬆通過嗎？想到這點，智旻咬住了下唇。

但再次，他不是這樣的omega。

「這之後的那關，」號錫繼續道，「作為試題的alpha會被蒙住眼睛，那關會挑戰omega氣味的極限，如何能最大地以信息素去吸引alpha。最後一關就是同時用兩者去吸引alpha，如果說前面兩關是淘汰不足者，最後一關就是留下最優秀者。」

……智旻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了。

雖然他不是有號錫原來想的那種「吸引力」，但由某種方面來說，智旻可以說是最貼合這場選拔的面試者。

——這場面試的目的就是為了生育下一位繼承人。

智旻當然懂，但是，他只是沒去想過這方面的事。

即使是現在，智旻還是覺得，那與他無關。

即使他是因為這樣才通過面試的。

那之後，離開房間的智旻跟泰亨分享了發生的事……

泰亨還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但無論如何，智旻通過面試了。

＊＊＊

※數天後

※皇宮大殿中央

今天是最後一輪面試日，也即是朝聖日。

也就是說，alpha皇很快會來選拔皇妃了。

通過面試的beta、omega共計有約一百二十人。

此刻，他們都穿著最好的衣服，化著最漂亮的妝，站在了皇宮大殿中。十人成一直排，各人中間隔著幾步的距離。

智旻完全無法想像alpha皇是要怎麼作出選擇的，畢竟房間裡有這麼密集的氣味，alpha皇的鼻子一定很敏感，才能分辨出這麼多不同的氣味。但是話說回來，這可是alpha皇啊，統領這個國家的人，智旻想，所以他不該意外的。

alpha皇——是叫甚麼名字呢？雖然聽起來很滑稽，但是智旻甚至是不知道皇的名字的。是的，泰亨前幾天有跟他說過的，但是智旻已經不太記得了，反正智旻就是這麼的不感興趣。好像叫田甚麼……國來著。

智旻還記得，泰亨跟他花痴了，說以前有買過那田甚麼……國的畫像，說他很帥很帥的來著。

所以，到底是叫甚麼名字呢？

田木國？

不對，好像差了一點……

田正國？

不對，好像還是差了一點……

一加一等於二……

二乘二則會得到四……

所以，他的名字是……

智旻站在直排六的位置，泰亨則是在第四排的後方。而智旻就是在想著這些時，聞到那氣味的。

——智旻這輩子從沒聞過這樣的氣味。

儘管，儘管這房間裡有近百omega，有眾多alpha守衛，但是，那氣味卻好像在瞬間掩蓋了其他所有的氣味，那就是這麼強大的氣息。

那氣味，讓智旻一瞬間以為他到了森林之中。

那是晨間的森林，陽光照進樹叢，露水潮濕，風帶起林木，而那濃厚的林木的氣息掠過了智旻的鼻尖。

而這之中沉香的味道又特別濃郁。

智旻這輩子從沒聞過這麼好聞的味道。

它擁抱著智旻。

智旻抽動著鼻子拚命想吸進更多那氣味，智旻的omega對這味道很是滿足，幾秒後智旻才反應過來他的動作有多像變態，智旻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但是，當智旻抬起頭後，他瞬間有些安心下來了，因為智旻看見原來不止是他，幾乎整個大殿的omega都在抽動鼻子，拚命吸著那氣味。

然後，智旻聽見了，大殿前方珠簾移動的聲音，只見一人由那裡步出。

世界寂靜無聲，能聽見的就只有整房間的呼吸聲和那人——那alpha移動的腳步聲。

而這覆蓋整個房間的強烈的森林與沉香氣味，是來自於那位alpha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那氣味影響，智旻腦袋放空了數秒，然後，智旻才意識到他眼前站的人是誰。

那個人，不是普通的alpha。

那個人，就是他們的alpha皇。

也是智旻來這個地方的原因。

距離太遠了，智旻看不清那alpha的臉，智旻也不想一直盯著，因為他想裝出溫順的形象。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智旻重新站好後，他微低著頭，沒看向前方。但是，智旻情不自禁地、偷偷地，深呼吸了一口。

一個alpha是可以這麼好聞的嗎？

這難道不是犯規嗎？

但是，智旻終於想起來了。

這個alpha的名字。

既不是田木國。

也不是田正國。

這個alpha的名字是——

柾國。

田柾國。

那一刻，在皇宮大殿中央，智旻在眾多氣味中，深呼吸了一口。但他能聞到的，惟有那人的氣味。

那位名叫田柾國的alpha的氣味。

那位名叫田柾國的，屬於智旻的alpha的氣味——

森林。沉香。那氣味就這樣充斥著智旻的鼻尖，確保智旻除了它，再也聞不到其他的氣息——

＊＊＊

柾國站在皇宮大殿中，他不知道他為甚麼要出現在這裡。

兩年。柾國想，他成功把這破事順延了兩年，但他最終還是來到了這個地方。

柾國的視線掃過整個大堂，目光所及之處都能看到beta、omega期待的眼神，但柾國一一無視，視線最終落在了某人身上。

然而那人並沒在看柾國。一如既往。

如果、如果不是因為你……

我為甚麼要愛上你呢？

因為愛你，我這麼做了。

柾國聚焦回前方，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柾國今天是個有任務的男人，他是來這裡選皇妃的。

——如果這是你想的，那麼我會做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然後，柾國緩緩抬腳，走下了台階。

他可以的。

——反正你也從來都不會在意。

柾國抬腳，向著前方走去。柾國緩緩地向著大殿的中央走去。

柾國緩緩地，向著朴智旻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

（８）

柾國緩緩地，向著智旻所在的方向——大殿的中央走了過去。準確來說，他是由他站的大殿中央的位置，一直朝前走。

然後柾國向右轉，走到最右側的位置，他要由右至左開始審視。

皇會在第一直排和第二直排的omega中走過，到時他會集中觀察第一排的omega，看有沒有適合的人選。然後他會由後往前走，在第二、三排中走過，這次會集中看第二排的omega，如此類推。

大殿的omega有八十位左右，beta則是佔最後四排的四十位。

這是皇一生中僅有一次的、極盛大的選妃大典。智旻不知道皇準備選幾個人，但為了有繼承人，就是以防萬一也不可能只選一位，所以——智旻真的很希望他和泰亨都被選上。

旅程的後半段，智旻都一直和泰亨在一起，他已經想像過無數次和泰亨一起進宮的場景，也就很難想像失去泰亨的畫面了。

如果沒有泰亨，這個皇宮該多冰冷啊。他又挨得下去嗎？失去這一度擁有過的溫暖。

皇已經在第一、二排中向前走了，但很神奇地，當智旻的意識在森林的氣息中緩和下來後，他的集中力並不是在皇身上，而是——

——泰亨。

智旻能想到的只有泰亨。

也許，就像溺水的人臨死前會回想他一生中最想做的事，很偏頗地，在這令人窒息的瞬間，智旻想到的並不是自己，而是泰亨。

也許是智旻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也許是金泰亨改變了他，但智旻真的很想看見泰亨被選上。甚至有一刻，智旻覺得他比起自己更希望看到泰亨被選上。

也許他已經把泰亨當成他的家人了。

智旻略微把頭偏過去，他這角度和距離看不清柾國的長相，但能看見他在不徐不疾地走著，他沒有走得很快，也沒有刻意放慢腳步，更沒有用力去聞任何人的氣味，柾國就只是像在庭園裡散步一樣向前走著。

但柾國也沒有在任何omega身邊停下腳步。

而柾國身後跟著一個書記，他是負責記著被選上者的名字的——所有面試者衣服上都別有刺繡的名牌，好讓柾國能一眼看到他的名字。

智旻吞了口口水，很多omega都在賣弄著自己，眨著媚眼、自信地展現自己的相貌，或伸長頸子，努力散發自己的氣味。

但這些智旻統統沒有做，他只是計算著，柾國還有多少步才會走到泰亨旁邊。

柾國只是向前走著，智旻有時覺得柾國根本沒在看旁邊的omega，或者——一秒？柾國只看了他們一秒。

智旻不知道他是不是該笑，他們走了這麼遠的路，歷盡這麼多的苦，就為了讓這個人——看他們一秒。

柾國已經巡視完第二排了。

拜託——

智旻只是咬著唇，一直這麼想著。

不過——這個人——田柾國——該不會是不舉吧？智旻突然有了這個念頭，柾國已經走過了二排的omega旁，但他沒有選任何人。

在智旻看來，那些都是很有魅力的omega。

如果他沒有選泰亨，那就代表柾國真的是……？不舉？

畢竟智旻覺得泰亨是這裡最有魅力的omega了。

柾國在第三、四排中走著，然後，柾國突然停下了腳步。

智旻感覺手心都出汗了。難道……？

柾國——柾國選了他的第一位皇妃，一位站在第三排的omega。但是智旻視線甚至沒有投向那位omega，他只是立即看向了泰亨。

看吧，田柾國不是不舉，那麼他肯定會選泰亨的。肯定的。

但是，泰亨並沒有看向智旻。

泰亨沒有笑——也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向前方，他也沒有搔首弄姿。那表情——智旻知道那表情是甚麼意思，他在無數被淘汰的omega身上看了無數次，但是，智旻不願相信。

因為，如果他們之中有一人會被選上，那必然是泰亨。如果泰亨不夠好，智旻只會更不足。

因為，如果他們之中有一人值得被選上，那人應該是泰亨才對。

智旻只是緊緊盯著泰亨，就像害怕一眨眼，泰亨就會和其他被淘汰的omega一樣，由智旻的人生裡永遠消失。

智旻很清楚，如果泰亨被淘汰了，那的確就會是這樣了。所以，智旻才會覺得他此刻的心臟像是被捏緊了一樣。

拜託——

柾國開始在第四、五排中，由後往前走。柾國在看第四排的omega，而泰亨就在第四排。

柾國緩緩向泰亨接近著。

拜託——

就像聽到智旻的心願，柾國停下了腳步。

智旻只是盯著、盯著金泰亨。

不過，柾國並不是在泰亨旁邊停下的腳步，而是在隔了泰亨二位的omega旁，停下了腳步。

第二位。還有希望的。那麼泰亨……？

然後，柾國重新向前走，那幾秒，可以說很快，但對智旻來說卻太緩慢了。只見，柾國向前走，向前走，然後，柾國由泰亨旁邊走了過去。

柾國甚至沒有看泰亨一眼。

不對，也許他有？也許他有停留了視線都來不及捕捉的一秒？智旻只覺得大腦一片混亂，但有件事很清晰，那就是——泰亨落選了。

就在那眨眼的一秒之間，他們的命運就被決定了。

智旻看過的，最最完美的omega，也落選了。

智旻只見泰亨還是沒有表情，或者該說他維持著智旻熟悉的那個表情——心死的表情。最讓智旻心疼的是，泰亨好像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生了——他早就預料到了，這就是他的結局。智旻只見，泰亨扯了扯嘴角，那是個笑容，卻是個唇角向下勾的、苦澀的笑容。

智旻實在無法承受了，他猛地把頭轉回去，眼淚脅逼著，就要奪眶而出。

該死的，為甚麼他——他們要承受這一切呢？

他又是為甚麼要站在這裡，默默等待著，讓別人來決定他的命運呢？

智旻覺得，他的心好像碎裂了。

所以啊——智旻才不想付出他的感情，但是，他對泰亨付出了感情。

於是在柾國由泰亨旁邊走過的那刻，智旻覺得他的心碎掉了。

而眼眶是灼燒的疼。

那一刻，智旻只覺得一切毫無意義。被選上，又如何呢？他永遠會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更何況，他真的能被選上嗎，他最最完美的泰亨也失敗了。

當然，那只是短暫的脆弱時刻，智旻心底很清楚，他是為了父母而來的，那是他必須在這裡的理由。但那刻，智旻覺得他好像被擊潰了。

那就像是，立定的目標在眼前失敗了，人在瞬間出現的迷惘。

畢竟，智旻是那麼的想和泰亨進宮，體會過泰亨大手的溫暖，智旻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忘掉。

那瞬間浮現的還有，要一個人待在深宮的恐懼。

智旻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當然，那只是一瞬間的，智旻的脆弱面在說話而已，他能走那麼遠來到這裡，他當然能做到的。

但就那麼短暫的瞬間，智旻的確喪失了意志。

智旻覺得他那麼一點被選上的希望隨著泰亨落選，好像亦消散在空氣中了，有那麼一刻，智旻甚至希望他不要被選上，那麼，他就能和泰亨回去了。

至少這樣，智旻就不會永遠失去泰亨了。

雖然是很短的時刻，但那刻，智旻的確沒有考慮到他的父母。

他只想離開這裡，回到他的窩，縮成小小的一團。

因為泰亨的手很溫暖，所以一切都會沒關係的。

你說是吧，泰亨？

雖然，泰亨若知道智旻此刻的想法，大概會狠狠賞智旻一巴，再用力搖醒他，告訴智旻他們吃了這麼多苦，至少有一人要成功才對。

但是，此刻的泰亨，在一個無法接近智旻的位置，而且泰亨已經有夠多事要煩惱了。

智旻只是低著頭，看著他的腳尖，忍著眼淚，他不能發出抽泣聲或流下眼淚，這只會為他帶來不必要的注意力罷了。智旻也很清楚，他的氣味，變得有多難過，但這他實在是無法控制了。

智旻不知道，現在柾國走到哪一排，又選了幾多位omega了，智旻只知道，柾國會由他身邊走過去。

雖說，智旻一開始並沒有多在乎柾國，沒錯，他是被柾國的氣味吸引，但比起柾國，智旻覺得，泰亨比較重要，所以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泰亨身上。智旻想被選上，但現在，他不想了。

當然，這只是這一秒的發言，智旻知道，走出大殿後，他大概會後悔這刻沒有好好表現。

但是，智旻不是機器人，這刻的他，沒有心神去賣弄自己。

智旻沒有抬頭，他知道，如果柾國此刻由他旁邊走過，甚至根本不會看得清智旻的樣貌。而柾國不會為智旻停下腳步，畢竟整個大殿都是努力向柾國展示自己的omega，並不差智旻一個。智旻知道此刻他的氣味更是一點吸引力都沒有，聞得太多甚至會難受。

田柾國會由他的旁邊走過，就像他對金泰亨那樣。智旻確信——

應該說，智旻甚至希望這一切儘快發生。因為他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噠、噠、噠……」田柾國，在智旻的後方走過來了。

「噠、噠……」

然後田柾國——由智旻的旁邊擦身而過了。

旁邊那走過的鞋子，由智旻眼角迅速出現，又消失了。

就那麼簡單地——朴智旻就那麼簡單地，就這樣落選了。

智旻就知道會這樣。

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

就只是這樣……也因為，智旻沒有去搔首弄姿，沒有做那樣的事情。本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運轉的。

朴智旻一點也不意外。

「噠、噠……」智旻依舊沒有抬頭。也許最後他會是大殿裡惟一不知道柾國長相的人，但是，這樣就夠了。

這樣已經足夠了。

智旻迷失在他的想法中。「噠、噠。」智旻甚至沒有注意到，那往前走了兩步的腳步聲，停下來了。

田柾國停下了腳步。

柾國在第六、第七排的omega中走過，他在觀察第六排的omega。但他注意到前面的一位omega，可能是因為緊張，並沒有抬頭，甚至不敢看柾國。不過，柾國也沒太在意，這麼多的人讓著他挑，他沒那麼多心思仔細去觀察每個人。柾國看不清那omega的長相，但是柾國，還是由那omega旁走了過去。

然而，當擦身而過的時候，那帶起的風，把那omega的氣味更濃烈地帶到了柾國的鼻尖下。然後，柾國皺起了眉頭。

那是令人難受的氣味，聞起來很悲傷的味道，柾國難以理解，這味道是哪來的。是的，落選的omega身上都會難過的氣味、失望的氣味，在柾國走近前，則會聞到omega有緊張的氣味，有壓力的氣味。

但是，那都是淡淡的氣味，並不會到這麼濃烈的程度，更何況，這難過的氣味甚至是在知道柾國沒有選他前已經存在了的，彷彿——這個omega彷彿是不想讓柾國選他似的。

但是，在這難過的氣味下，柾國能聞到一股甜香，這讓柾國不禁好奇那omega原來的氣味究竟是甚麼，即使被掩蓋著，那甜香卻還是能聞到。

柾國無法理解這一切，於是，柾國皺起了眉。然後，柾國停下了腳步。

柾國停下腳步並不出奇，當他要看omega的名牌時當然是會停下腳步的。但是，有一件事是柾國沒有做過的。

眾所周知的，alpha皇的鼻很靈敏，所以，一大殿的omega干擾不了柾國，柾國亦不需刻意放慢腳步，因為，能聞到。柾國都能聞得到。

也於是，柾國沒有做過這件事。田柾國沒有為任何一位omega回過頭來，他不需要為任何一位omega回過頭來。

但是——在大殿驚訝的目光和倒抽氣聲中，田柾國，第一次，他第一次為一位omega轉過了身。

柾國看向了在他斜前方的那位omega，然而那位omega不知道在想甚麼，他沒有抬頭。他垂落的髮絲蓋住了他的眼睛和臉的一部份，讓柾國無法看清他的長相，這反而讓柾國更好奇了，這omega的長相，會是怎樣的。

加上，這omega濃烈的、難過的氣味，勾起了柾國alpha的保護慾，不知道出於甚麼原因，也許只是身為alpha的直覺，但柾國想讓這omega回復原來的甜香。讓這難過的氣味就此消失。

柾國向那omega走近了兩步，柾國知道，那omega不可能沒感受到他的存在的。

但是，那omega就是沒有抬頭。

如果把這樣的狀況說出來可能會很可笑，但是，惟一讓柾國回頭的omega，竟然是惟一沒有看向柾國的omega。

由那omega剩餘露出的臉部輪廓，柾國可以看出來，這是位很漂亮的omega，應該說，這裡的omega，有哪位是不漂亮的？

柾國看著那位omega，但是那omega沒有動，於是柾國終於動手了。柾國也道不明為甚麼他沒有轉身離去，他由衣袖抽出了一把扇子，然後把扇尖抵在那omega低下來的下巴上。

柾國並沒有施力，於是那omega繼續沒有動，沒有反應。

於是柾國稍微用了點力，類比的話那是東西都握不住的力度，但是那omega並沒有反抗，他隨著扇尖的抬起，頭也跟著向上移動。

那omega終於抬起了頭。然後，第一次的，柾國和那omega對上了視線。

時間在那一秒好像停頓了。

人啊，在一般情況下對自己有沒有呼吸是不會有意識的，但柾國想，那刻，大概是這樣吧——那刻柾國大概是屏住了呼吸。

那omega就這樣看向柾國，而柾國回望著他。

平心而論，柾國真的看過很多漂亮的omega。而這個大殿裡，就有很多漂亮的omega。但是，眼前的這位omega，柾國能說，是他這輩子看過最漂亮的omega。

應該說，不可能有比他更漂亮的omega了。

眼前omega的頭髮順滑地垂下，他的眼睛漂亮而閃爍，彷彿裝了星星似的，甚至會讓人誤會他像是要掉淚的閃爍。他有著可愛的鼻子，讓人想俯身吻下去的誘人的嘴唇。那大概是唇蜜嗎？但他的嘴唇看來很晶瑩。他的顴骨不是最銳利的，卻很完美。而他的臉頰，則始終帶著一絲天然的紅潤，讓他整個人看來有一種獨特的生動感。

眼前人彷彿是由柾國的夢裡走出來的，但是，這omega遠遠超過了柾國在夢中的期望，因為在柾國夢裡的omega不是真實的，眼前的omega卻有活著的生動感。

柾國難以想像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omega。柾國難以想像這樣的omega不是只存在於夢裡的。

坦白說，柾國這輩子，沒有對omega有過多大的興趣。應該說，他努力不去產生任何的興趣。因為柾國這輩子只愛了一個人，那個人，他是個beta。

所以，當那beta說要柾國把omega加進選擇的清單時，柾國的感受是很複雜的。

但是——柾國不知道鄭號錫是由哪裡找來這位omega的。

但是，柾國覺得他的心臟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差點和這樣的omega擦身而過了，柾國甚至這樣想到。

然而，這omega的氣味，讓柾國很困擾。柾國不喜歡這種難過的氣味，於是柾國收起扇子，他微彎下身，靠近了這omega的頸子。

——你怎麼會連身高都是完美的？

柾國只見那omega微微震了一下，大概是因為柾國靠近的地方很接近後頸腺體的位置，但是，那omega並沒有動。

柾國開始散發他的信息素到那omega身上，濃厚的林木和沉香的味道。那omega只是感受著柾國的氣味，他們彼此都沒有碰對方，應該說，柾國由頭到尾都沒有碰到那omega，但他們彼此都知道，那是比肢體接觸更讓人印象深刻的觸碰。

柾國能感受到，那omega緩緩恢復了情緒，他被柾國的氣味覆蓋著，但柾國同時能分辨出，那底下交融著的，那omega漸漸清晰起來的甜香。

黃金百香果、桃？

柾國只知道，那是很甜的氣息。很甜很甜。而柾國最喜歡甜的味道了，柾國由以前就因為這樣被號錫罵過很多次，但柾國就是喜歡這種連牙齒都蛀掉的甜香。惟有這種甜，柾國始終無法抗拒。

柾國想吸入更多，想咬下去，想……

但是，柾國的腦中出現了某個人。柾國知道，他在看著。畢竟，就是那人把這完美的omega送來柾國身邊的。

——吶，你早知道了吧？

——或許，我不該……

但在有更多雜念前，柾國瞬間，拉回了他的身體。柾國看了看那omega衣服上的名牌，再看回那omega的臉。

那omega只是看著柾國，他嘴唇微張，好像想說甚麼，但是，他最終甚麼也沒說。

就像柾國沒有問那omega為甚麼難過，為甚麼看來像想哭，又是為甚麼不主動抬頭一樣。

他們之間，始終沒有對彼此說一句話。沒有碰到對方的一根頭髮。

直至柾國開口，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朴智旻。」柾國唸出了他看見的那個名字。

像被勾走了魂魄一樣，柾國眼前的omega——智旻自然而然地回道，「是。」

——他的氣味，他的名字，甚至他的聲音，都是完美的。

但是柾國沒有說任何話，沒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沒再看智旻一眼，柾國只是轉身，向前走，移動到下一個人那裡。

柾國留下智旻站在原地，慢慢消化——他被選上了的事實。

這就是田柾國和朴智旻的第一次相遇。

＊＊＊

智旻低頭看著鞋子，那迅速出現又消失的鞋子。那決定了智旻命運的鞋子。柾國理所當然地由智旻的身邊走過去了。

智旻知道他被淘汰了，他甚至沒有去掙扎。一切都結束了。

智旻的心思甚至已經飄到其他地方了——雖說看見泰亨落選後，智旻就一直是心神不定的。但此刻智旻好像連最後的集中力都失去了。這就是為甚麼當那力道抵在智旻下巴時，智旻會有一瞬間驚慌了起來。

甚麼？

智旻的面前，站了一個人。

但是，智旻不知道他是誰，因為智旻一直低著頭，等他意識到時，他已經感覺到有甚麼抵在了他的下巴。

那質感大概是……扇子？那是眼前人手中拿著的東西。智旻不知道這人是誰，但他也不敢甩開，他只知道這人不可能是皇，因為——皇怎麼可能會為智旻停下腳步和轉身。

皇沒有轉頭看過任何omega。

但是——智旻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甚麼事。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智旻甚至覺得他周邊的森林氣息好像變得更濃厚了，但智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肯定只是錯覺而已。

然後，智旻感覺抵在他下巴的扇子向上抬起了弧度。那是很溫柔的、幾乎沒有力度的力量，讓智旻形容的話，那抬起的扇子像是風一般的力氣。但智旻同時知道，反抗不會是很好的決定，尤其在這皇宮裡。

因此，儘管不知道應該期望看到甚麼，智旻還是順著扇子，抬起了頭。然後，智旻定住了。因為智旻終於和眼前的人對上了視線。

智旻不敢相信他眼前看到的是甚麼，或者該說是誰才對。

因為怎麼可能——alpha皇，alpha皇他站在了智旻的面前。

alpha皇他為智旻回頭了，然後他站在了智旻的面前。智旻覺得這句話聽上去就像個笑話。但是朴智旻此時此刻，的而且確，就是和田柾國對上了視線。

智旻無法移開他的目光，儘管智旻知道，這也許是不禮貌的。但是，智旻有些意外，眼前，智旻第一次看到的柾國，是這樣的——

柾國長得很年輕，是的，柾國很年輕，他才十八歲，這點智旻很清楚，但是智旻想說的是——柾國要比智旻想像的還要來得年輕。比起十八歲，柾國更像只有十六歲的少年。

如果柾國換一身衣服，就這樣走在街上，智旻甚至會覺得柾國和街上其他普通的alpha少年沒有區別。

除了柾國真的很帥氣。泰亨並沒有誇張。柾國有著很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漂亮的顴骨。

智旻知道，此刻四面八方肯定射來了各種嫉妒的、不解的目光——憑甚麼柾國會為智旻這樣的omega停下了腳步？

老實說智旻也不知道，他就只是看著柾國，而柾國回看著他。

然後，柾國動了。

柾國微微地向智旻靠近了。他湊近了智旻的頸，可疑地靠近他腺體的位置。智旻身體一震，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他要被咬了。

他要被標記了。

被柾國所標記。

但奇怪地，智旻並不討厭這種感覺，他並沒有想像的害怕，甚至智旻感覺他的omega其實是想把他的衣服更往下扯，把更多的皮膚曝露給柾國吸吮。

智旻把這一切歸究於柾國的氣味。

畢竟，柾國的氣味實在太好聞了，雖然這次智旻用全身的力氣壓制住自己沒有像變態一樣開始亂嗅。

但是，柾國究竟想做甚麼？

然後，智旻立即意識到柾國在做甚麼了。柾國在智旻的頸旁，危險地、散發了更多他迷人的信息素。

智旻定住了，這次是徹底定住了。智旻只覺得一陣暈眩，他明明在呼吸，但為甚麼他好像沒在呼吸？應該說，越呼吸——越把更多那林木氣息吸進去，智旻的呼吸好像就會變得越不穩定。

但同時，智旻的心在沉澱。因為他此刻惟一能想到的只有那氣味。智旻甚至忘了很重要的事情——等柾國走後，智旻才想起來，那瞬間他忘了的事是甚麼——有一瞬間，智旻甚至忘了泰亨的存在。

智旻感覺他的氣味和柾國的交纏在一起了，但當然，柾國的森林氣味是壓倒性的強大，但是智旻很喜歡，柾國的林木氣味和他果香的融合，那是那麼的自然。

而且一般來說，陌生人貿然在他的身上留下氣味——更別提是alpha陌生人，智旻相信不止是他，大部份人都會討厭這樣的行為，但奇怪地，智旻非但沒有反感，他還很安心，好像他就該屬於眼前的這個懷抱似的。

那是一種很安定的感覺，智旻甚至忘了他是為了甚麼而覺得不安的。智旻的氣味平靜下來，但就在變化成更多渴求前，柾國突然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就像突然的接近一樣，柾國莫名其妙，又突然的離開了。

智旻想開口，問柾國為甚麼要拉開距離，求柾國再靠近一些。但是，他可是朴智旻，朴智旻是不會求任何alpha的。更何況，智旻有預感，柾國不會再靠近他了。

畢竟這麼多omega，柾國只為智旻轉過了身，柾國只在智旻身上留下了氣味，這聽起來已經是很大的仁慈了。於是智旻只是微張著嘴，沒有說任何話。

而柾國拉開距離後，並沒有立即往前走，他只是維持著距離。而由始至終，柾國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在顧慮著甚麼似的。

終於，柾國對智旻開口了，那是智旻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朴智旻。」

田柾國唸出了智旻的名字。智旻知道他的omega很高興，或許，他也很高興，於是智旻自然地應答了。「是。」智旻等待著柾國的下文。

然而，柾國沒有回應他，柾國甚至沒有展露任何表情，好像聽不到智旻的話，柾國就只是轉身，把智旻落在原地，繼續往前移動著。

彷彿剛才任何事都沒發生，而世界繼續運轉著。

智旻發了兩秒的呆，當跟在柾國身後的書記在智旻旁邊走過時，智旻才意識到發生甚麼事了——智旻才意識到——田柾國剛才根本不是在跟智旻說話，他是在向後面記錄名字的書記說話，因為他朴智旻，被選上成為皇妃了。

雖然但是，智旻的臉頰依然有些羞恥地火辣辣發起燙來——田柾國不是在對智旻說話。田柾國當然不是在對朴智旻說話。

像田柾國這樣的alpha怎麼可能會對朴智旻說話。

並不是說智旻在看低自己，但的而且確，柾國是皇是不改的事實，智旻想說的是，柾國不需要對智旻，或任何omega說任何話。

而田柾國，他也的確沒有對智旻說任何話。

但是智旻想，大概沒有任何話，能夠得上和柾國相遇的深刻印象吧。

而這個皇宮，由今天開始，就是智旻的「家」了。

但，雖然被選上了，智旻卻高興不起來。

泰亨落選了，這針刺的事實，教智旻該如何忘記……

 

（宮鬥第一部：我跨越海洋，只為來到你的身邊　—　完結）

（請期待第二部的連載，屆時會另開新文）（第二部會在我的IG優先更新）